十一年里无数次期盼过的,只他们两个人,静静地,说说话。
“成婚之前我想,待到大婚后我便带你迁居江宁,大婚后却又想,等动乱一结束便即刻启程,却不想最后等着等着,就等到了今日,战乱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但我却再也走不出这了。”
“芝芝,嫁给我,你可曾有过后悔?”
“从未。”
江稚鱼向着他走近了两步,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轻轻道:“我此生做过最正确的事,便是嫁给你,我一直都觉得,我嫁给了全天下最好的男子。”
简是之一只手握住她的肩头,道:“芝芝,如今我倒真的坐在了那个我曾经最讨厌的位子上了,我想大抵直到今日,我才终于明白了父皇曾与我说的,命数二字。”
“可是啊芝芝,这地方太冷太孤独了,我只怕我一个人,会撑不下去……”
“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又以我的私心将你困住了,我着实是可恨的。”
“不是的,若真说有什么东西将我困住,那也从来不是你的私心,而是我的,真正困住我的,是我的私心。”
是我私心里对你的一世爱慕。
封后大典后的头一件事,是简是之下令废除了殉葬制度。
他曾对江稚鱼许诺过的,从来如此的事情,他偏是要有些是不一样的。
而第二件事,他在京郊亲手为拓拔昭月立了一座墓,里面葬了他凭记忆画下后又命内府连夜赶制出的那件她最爱的红衣。
随之一同入葬的,还有一枚刻有他名字的玉佩。
那日他在她墓前坐了许久,直到日头西斜,饮完最后一口酒后,他道:“小骗子,是你先失了信,我不与你一般见识,我可告诉你了哦,我叫简是之,你最好永永远远记得。”
“因为我也会永远记得你的名字。”
战后急需处理的政务太多,重逢后江稚鱼与简是之两人却是没什么时间相见的,简是之整晚整晚地宿在垂拱殿里,睁眼是奏章,闭眼是令旨。
终有一日,他那身体承受不住,旧疾复发,深夜里急召了所有的御医来救治。
当时简是之带兵与西境交战时,曾遭敌方一箭伤及肺部,然伤口处理得及时,箭头又容易拔出,之后涂了几日的药也就无事了。
今朝猝然发作,倒是将人吓坏了。
情况似乎不容乐观,御医将实情一五一十地告知江稚鱼时,她当即眼前一黑便栽倒了过去。
原是当初射入简是之体内的那枚箭头藏有剧毒,那毒不比寻常毒物,大抵是西境特有,进入人体后不会立即毒发,而是慢慢侵及内里,蚀骨入血,待到漫布全身后才会使人显出症状来。
而简是之身子本就虚弱不堪,这毒发作得也就更快了些。
更要命的是,这毒奇特,谁都没见过,太医院一众御医们不眠不休翻遍了所有古典医籍,却是找不到半点破解之法。
或者说,此毒根本无解。
得到了最后答案后,简是之只是平静地,仍旧如往常一般在垂拱殿待上一整日,处理那些必需的事情。
只是他要逼迫自己更快些,因为太医说他最后的期限是不到一年。
有时他甚至会觉得这是件好事,提前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他好有足够的时间来与那些他爱的人道别。
江稚鱼却没他那般坦然,她不知已哭晕过多少次,才最终接受了这个现实。
两个相爱之人,生生分别十一年,团聚不过几月,却只剩下不到一年的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