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诸儿之事,议犹未歇。郑国内乱,诸儿插手其间,世人只当他欲行义举,以服天下。但我总觉得,凭齐国的实力足以威慑四方,又何需多此一举。我揣测诸儿这样做,意在收服郑国,继而……破坏纪鲁郑的三国同盟。这就是他要做的事情?那么接下来呢?伐纪?!诸儿的猎场已完工多时,却不见他前来围猎。我开始慌乱,急于见诸儿一面。纪鲁两国,辅车相依,纪国若破,鲁国危矣。诸儿如果发兵,我又岂能坐视不理,我只怕他日相见,要在身不由己的战场。我派阿苏送密信给诸儿,不久,便有马车接我去他的祝邱行宫。我披上黑色大氅,遮了大半张脸,只身前去。进了宫门,出来迎我的是阿费,我被带进一处寝殿,阿费道:“公主,主上在里面恭候多时了,您请进去吧。”语毕,便弯腰退去。我绕进内室,看见诸儿半裸的背影,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在他披散下来的微湿长发下若隐若现。他听见声响,回过头来向我伸手,我把手递给他,被他一把扯进怀里。他解开我身上的大氅,沐汤里安神草的香味扑面而来,然后便是他唇齿的气息,霸道地不给我留半分思考的余地。“桃华……是……是想我了吗?”我被堵住了嘴,没法回答他,是,或者不是。在被抱上软榻的一刻,我终于开口:“诸儿,你……不要伐纪!”诸儿的手停在我的玉带上,屋子里有片刻寂静,我看着他轻轻挑起的眼角和逐渐转淡的眸子,第一次对他产生了畏惧的感觉。“啪”的一声,玉带被他扯断,我一震,诸儿没有回答,再次俯身过来,堵住了我的嘴。“诸儿……”,我在他怀里又挣扎了两下,他不会对我用强,终于退开。他拾起一旁的袍子穿上,背对着我坐在榻边,即便是背影,也难掩其姿傲慢。他冷冷道:“你叫我来,就和我说这个?”“诸儿……”“齐纪两国是世仇,我不该伐吗?我是要伐纪,我插手郑国内乱也是为了将来战场上少一个敌人。”“你我都清楚,世仇只是借口,你伐纪就是为了扩张版图,图霸天下。纪国之后呢?阻碍你的就是鲁国!那是我儿子的土地!”诸儿回过身,玩味地笑着,“桃华,我称霸天下难道不好吗?届时,再没有什么力量可以阻碍我们。你要愿意,也可以改名换姓,主掌我的后宫。若是……若是我们有儿子,我就让他继承我的王位。你要为之尽心尽力的,应该是我们的孩子!至于姬同,他若臣服于我,我也可以考虑封块地给他。你也清楚,这小子其实平庸的很,有我保他平平顺顺过一辈子,总好过与我为敌吧?”诸儿的唇一翕一合,我被他的话迷惑了,甚至没有注意到他已欺身过来,离我近在咫尺。“桃华,让你的儿子不要出兵!即使出兵也没有用,你知道后果的。”我猛地甩甩头,拉住他的衣领,恳求道:“当初父亲伐纪,你就可以出兵。你若奇袭,郑鲁联军必乱,纪国必亡。你……你当初肯依我一次,如今……就再放我儿子一马。”“桃华”,诸儿抚着我的头发,像是在哄一个孩子,“当时我就劝君父,灭纪时机未到,不宜轻率。他不听,还带走了齐国大部分的兵力。剩下的一些既要负责前线军粮,又要守住自家城门。当时山戎就在城外不远的地方驻扎,等着坐收渔利。要说临淄是座空城,其实也不为过。若不是我坐镇其中,只怕君父出师未捷,齐国倒先叫那些北方蛮夷攻破了。你以为是我不想出兵吗?我是实在无兵可出。……你的信我收到了,放在署名姬允的信囊里,你以为那是我放他一马?父王在外作战,我要是能离开,又怎么会放过他?”他继续说着:“君父战败以后,齐国元气大伤。奚地之战我为什么要亲征,为什么坑杀俘虏,又为什么屠城?我手里只剩这些纪国战场上逃回来的败军了,想要赢,就必须速战速决,一时半刻也不能拖延……才能把你从他手里要回来。”“为我……真的为我?”我喃喃道,只觉得胸口憋闷。我儿子的土地上兵连祸结,就是因为我?诸儿用情如此,又叫我如何承受得起?“你当时驻军在纪国边界……”“那是为了引姬允上钩,你们以为我要伐纪?当时的兵力根本不足以伐纪,灭了鲁国几座城池,就算侥幸了。”“你……你疯了吗?这是在豪赌!赌你的身家性命!”“为你就值得。”诸儿温柔地对我笑,却带着凌厉的眼神,“桃华,今时不同往日。姬同要是出兵,就是给纪国陪葬。他肯臣服我,我就可以保他平安,这也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可要让他想清楚了。而你,你不要忘记齐国才是你的家乡,你本该是我姜诸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