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黑红蟒袍头戴三山帽,窄小的三角眼瞥见容时,喉头滚出一道阴柔的冷哼。
「原来容儿还记得有咱家这么个义父啊。」
容时带着我施施然入厅,长臂一挥,身后的披风长袍烈烈拂开。
居右侧位,从容坐下。
容时嘴角衔笑,目光生寒:「义父说笑。」
这两头奸诈狐狸讲话,你来我往,绵里藏针。
我见没自己的事,便低头给容时斟茶。
容时向来穷奢极欲,用来待客的香茗一闻便知是上等品,更别提这套泡茶用的春带彩翡翠茶具。
可惜刚才被这高永砸碎了一盏。
啧,想想都觉得肉疼。
「几日不见,容儿身边倒是多了张新面孔。」
方才还在客套来客套去,却听那高永忽而话锋一转,绕到了我身上。
我醒了醒神,暗自瞥了容时一眼,见他静雅低眸品着香茗没说话。
我无法,只得大着胆子向高永鞠了一躬:「奴才殷六,见过高公公。」
高永吊着眼,气定神闲地「嗯」了声。
我原以为没我事了,又听这高永不紧不慢的开口对我道:「且来近些,咱家看不清。」
早前就听说这高永素来变态,年纪越大,口味越重,最是喜欢长相清秀的小童养在床边玩弄。
我嘴角僵了僵,心里忽然非常后悔没让容时把我画丑点。
我这边步子迟疑不决迈不开,那厢高永一张虚胖肥白的脸逐渐狰狞起来。
今日他本就因为容时心头不爽利,此时见他身边的小侍都不把他放在眼里,顿时重重一掌击于案前:「咱家叫你过来!」
我吓得一个哆嗦。
眼下正准备过去,一直没有说话的容时此刻终于悠悠开口:「义父大人大量,何必为难一个小太监。」
「哦?容儿何时见我为难他了?」
高永见容时发话,阴毒的眼里这才堪堪敛了敛火光:「咱家不过是替容儿忧心,丟了个曹公公,找了这么个不听话的狗奴才!」
翡翠茶盏不及他手指肤色凝脂温润,容时秀丽的嘴角淡漠轻启:「曹顺德是好,只可惜是个睁眼瞎,没认清谁才是他的主子。」
「至于她嘛……」他一双春水凤眸眼尾向我轻挑,唇瓣渐染笑意三分,「确实不大听话,这点儿子自会亲自教导,这厢就不劳义父,多管闲事。」
后四个字,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心头紧了紧,赶紧低头看脚尖。
果然,高永大怒:「你——」
容时不为所动,茶盏被他随意儒雅地放到一边,反而垂眸玩弄起了自己的青玉扳指。
高永一拳打在棉花上,脸色更差。
点点头,他狰狞地笑了两声,旋即却一瞬间归于平静,只剩那双眼皮底下似淬了毒般恶狠狠地咬着容时。
「看来容儿到底是长大了,也罢,是咱家年事已高,糊涂了。」
他阴沉沉的哼了声:「不过这段时间咱家梦里倒时常能看见早些年容儿还跟在咱家身边的日子。」
容时转动玉扳指的动作一顿,但他很快面色如常道,「晚间多梦,看来义父需得寻个太医看看,以免劳神伤肺。」
高永皮笑肉不笑,似再没了耐心:「咱家不与你扯嘴皮子,今日来咱家只问你最后一次,琼林宴后你到底助不助我。」
「儿子的做法,难道义父还没看清?」
杀眼线,扶新人,针锋相对。
那便是不帮了。
「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