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很奇怪,明明他有将死之相,那双只掀开半阙的眼睛却意外清明。
我说:「赵恒钰,我可以救你。」
他却似不在乎我这句,凝着我的脸忽然瓮声道:「其实朕记得你……」
「三年前簪花宴,容公遮得再快,朕……咳咳……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你。」
我捏紧药瓶:「所以我做的这些事,你一直都知道?」
赵恒钰无声笑笑:「朕一直都知道。」
他从来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帝王的心里放不进柔情。
可是事已至此,我顾不上这么多。
我扶起他道:「放了容时,作为交换我给你解药。」
赵恒钰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又昏睡过去了,他才嘘声对我说:「朕答应你。」
「但是朕要你永远留下。」
我心头一紧,冷面道:「赵恒钰,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宁儿真的以为,朕会蠢到任人宰割吗?」
赵恒钰眼底青影沉沉,他抬了抬干裂的嘴角,举起枯瘦的手指轻轻抚摸我的侧脸。
「只要朕死,京师八十万御林军奉命围城追杀,你说他容时能活到几时?」
「……」
我脑子骤然间一片空白,好半天才颤声拼拼凑凑出三个字:「……为什么?」
赵恒钰叹了口气,将完全僵住的我拢进怀里,任由我断了线的泪水打湿他的衣襟。
像是对着一个执迷不悟的孩童,他耐心劝导道:「宁儿,朕只是想留下你。」
骗子。
骗子!
……
[等开春,我带你去。]
[你会食言吗?]
[不会。]
[六六,等一切尘埃落定,我想娶你。]
……
我掩面大声抽泣,终是哭到不能自已。
22
那天之后皇帝获救,前朝谋逆党派以容时为首皆被抓获。
同月赵恒钰回归朝政,封柳如年为新任内阁首辅,协助他就此事对于百官之位大为整改。
而我则被他软禁了。
千方百计出不了承乾宫,我最终只能从下人口中探得一点关于容时的消息。
只听说他还没有被流放,目前被关在地牢里,严刑逼供是否还有共犯,可他始终没有开口。
我听着,从头到尾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变得愈发木讷。
赵恒钰每天都回来看我,时而久坐,时而同我一起用膳。
赵恒钰问我:「是不是不在乎了?」
我只是盯着手臂上那道疤痕发呆,没有说任何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