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按住我,对我说:「别动。」
我皱着眉头挣扎看去,见是容时端着一碗汤药坐于床边静静地看着我。
富丽堂皇的厅室,十二盏鎏金雀台烟丝袅袅,容时垂下眼睫,动作轻缓,白皙的手指默默拨弄汤匙。
我每呼吸一下都觉得痛。
把脑袋转回去,我吃力说道:「还以为,再也见不到督主了呢。」
玉瓷碰撞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明显,灯火幢幢,容时缓缓出声:「你的命是本座的。」
我尝试恍惚回忆落水那天——
呼喊,窒息,冰冷,绝望……
我虚弱的张了下嘴唇:「柳如年他……」
汤药已温。
容时拂袖,稍稍俯身将玉勺递至我干燥的口中。
我喝下去,苦地整张脸都皱起来。
他耐心替我擦了擦嘴角:「柳如年无事。」
他眼睫垂落时总会留出两剪阴翳,然而今日这么看他,却意外发现容时眼底还有两片淡淡的青影。
汤匙又递到我嘴边,还没尝到口中,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苦得头皮发麻。
但是奈何喂药的人是容时,被他那张不冷不热的表情盯着,我心中再三纠结,还是闭着眼睛一股脑喝了下去。
总算喝完了。
我痛苦的吞咽下反酸的胃液,食道有一瞬间的灼烧感。
容时默不作声地放下小碗,还算通情达理,往我口中塞了块冰糖。
甜丝丝的味道经过唾液的分解迅速绽放于口齿之间,我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也不知容时给我喂的是什么灵丹妙药,没一会儿那股子揪心的痛就好了许多。
我缓缓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他:「督主,那天晚上还发生什么了?我记得我被踹下去后,那个刺客可正要杀柳状元呢……」
药喂完后,容时又拧了一块干净的方帕替我擦拭脸颊。
低头时两鬓青丝垂落,床帐流苏珠串的光泽隐约映出他清贵的侧颜。
容时薄唇轻启淡淡道:「那日我见你长时间没回来,便出来寻你,正巧遇上柳如年和那刺客厮打。随后我拖住那名刺客,柳如年则掉头跳入水中前去救你。」
柳如年救得我?
我木了木,忽然想到一件事:「那,那他岂不是发现我……」
容时冷不伶仃一个抬眼,薄薄的眼皮下是毫不掩饰的冷然幽深。
我顿时冻得浑身打了个颤。
前段时间他确实待我极好,但我从没忘记他本来就是个变态反派的事实。
那些好,不过就是拿我当宠物,先前没出什么事,他任我撒娇,护短宠我。
而今我—不,不对,此时不光是我有违背容时的意愿,还有一件棘手之事——柳如年现下肯定已经知道我是女子。
倘若他上报司礼监……
我心头大骇:「求督主留殷六一命。」
容时哼笑一声,凉飕飕道:「柳如年说了改日会回来探望你,你现在可是新科状元郎心系之人,本座杀不得。」
心急如焚之下,我竟一时没听出来他话里别的意思,只记得赶忙追问他道:「那别人呢,那日可有别人看到我落水之后的样子?那贼人捉到了吗?他有没有看到?督主……」
容时一指封住我的嘴唇。
他面色沉沉,不知喜怒,仅赏我两字:「聒噪。」
我无辜眨了眨眼,刚想张口辩解,就被容时一记刀眼瞪了回来。
「慌什么,本座说了你的命是本座的,本座要你活,谁敢让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