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他对面,死死盯着梁予白,从他顿下话,眼神闪烁那一瞬,我知道了,那个如颜没有说谎。
「臣妾求陛下恩准臣妾,带太医院院使,前往沉楼,为臣妾父皇诊断医治。」我又跪到地砖上,膝盖都磕得生疼,却只能忍着叩首祈求他。
「这件事与你何干?他知道前朝亡国之君,你还当自己是什么前朝公主吗?还想让太医前去医治,简直可笑至极!」梁予白怒道。
可我却坚持抱着肚子伏首在地。
「珍妃,你这是在仗着肚子里的龙种,要挟陛下吗?沉楼里那是前朝余孽,你能有幸从中解脱,就该彻底断干净。那亡国君是死是活,都应该与你无关。」皇后「好言相劝」道。
「是啊,前朝余孽。那我这个余孽,和我肚子里这个,又怎么不是个余孽?」我抬起身,从发髻上抽出发簪,直接抵上了喉咙。
「珍妃!你这是要做什么?!还不快把簪子放下!来人!来人!护驾!」皇后大声叫唤起来,不等门外侍卫冲进来,梁予白已经用茶盏掷向我的手腕,痛得我瞬间松开手,发簪也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回想。
「都给朕滚出去!」梁予白怒不可遏地望着我,咆哮着呵走了那些要进来的侍卫。
「好,很好。李倾,你可真是,太好了,朕从前说话的话,你都当耳旁风,是吧?」梁予白怒极反笑,就连皇后都吓得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我又被关起来了。
这次不知又会到几时。
罢了,父皇在沉楼,我在寝宫,不过是换个地方,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我摸着肚子,突然间也想开了。
等生下他,或许就该是我彻底离开的时候了。
我坐在床头,望着外面明亮的圆月,今日又是月半,就连月亮都是团圆的,我倒是形单影只,还要借着月亮的光才行。
晚膳时,我从碗底摸到一张小纸条。是云清的字迹,告诉我,三皇兄没死,复国还有希望。
我将那纸条烧毁在烛火中,仿佛从未见到那上面的字。
临产时,我已经不大能自如走动了,产婆在里面念念叨叨说了许多话,我都没精力听清,却耳尖地捕捉到一旁一个宫人小声道:「沉楼那位昨日刚死,今日这皇子就要降生,真是犯忌讳。」
「你说什么?」我突然抓紧了帘帐,瞪大了双眼望向那声音的来源处,只见那嘀嘀咕咕的两个宫人就在我榻边,吓得跪地哆嗦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拼命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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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娘娘!你现在怎么能把力气浪费在大喊大叫上,快躺下!」产婆心急道。
「你给我过来!把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可我顾不得这些,非要听个明白。
宫人结结巴巴道:「奴才,奴才也是,也是听人说……说,沉楼里那位亡国君,昨日放火,烧了沉楼,自己也……也……没了……」
我一时悲从中来,张着嘴巴,却发不出一个字来。
「娘娘!娘娘!你可要坚持住啊!小皇子就快生出来了!」产婆的叫喊声不绝于耳。
我死死咬着下嘴唇,拼尽全力,听见了一声婴孩的哭嚎声,卸下力气。
产婆大喊:「不好了!娘娘血崩!快叫太医!」
我躺在那儿,看着帘帐,感觉自己累得很想睡很想睡……
恍惚中,又有人叫我小四。
我父皇虽然才情满怀,为人仁善,但不得不说,他确实不是个做皇帝的料。
在位期间,耳根子软,就容易听信谗言,做了数不尽的昏庸事。但从来对我,都是疼爱有加。
否则,顶着个会有灭国预兆的凤命,我也不能活到现在。
他疼爱我,胜过三位皇兄。
虽说命格一事本就虚无缥缈,可事情发生得如此巧合,就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信。
或许没有我,他不至于落得这种凄惨下场。
「小四,你醒过来。你不想听听你父亲生前,给你留了什么话吗?如果你还是他最疼爱的小四,你就醒过来,好好听完?」
这声音有些熟,是谁的?我闭着眼,想睁开,却怎么都睁不开眼。
「小四,你也别怪我。你知道你父亲心软,见我无心侍奉他了,便允准了我离去。沉楼里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我过怕了,不想老死在那里,我还很年轻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