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是中秋节。
这日,明新微同福云等人在家中拜了月,便去虎头滩点卯。
负责勾花名册正是卢姑姑,她冷着一张面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给几人分了竹牌,让挂在胸前:“戴好了!别弄混了!”
此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明新微也没来得及问是何意,便被挤了出去。当然就算她问了,卢姑姑也不一定会好心解答就是了。
“女郎,我的是三只喜鹊,你的是什么?”
福云凑过来一瞅——明新微拿的一对儿鲤鱼,而秋珍和冬珍的牌子上却是几株芦苇。
“这是干什么用的?分组吗?”秋珍失望道,“那我们要和女郎分开了吗?”
明新微也不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此时滩头扎了个高台,一位头戴红色头巾的胖大伯立于其上,手提一面小铜锣,明新微听众人叫他“宣福博士”。
这宣福博士铜锣一敲,中气十足,声音洪亮,高声道:“辛酉中秋——金乌已落——玉团高悬——合山上下——欢饮达旦!”
此言一出,众人便欢呼震动,有跳脱的郎君打着呼哨,高举双臂,作水鸟飞翔状,又有小孩尖声笑闹,一时虎头滩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厨司的娘子“啪啪”将四周摆着的酒坛开封,一旁桌上摆着各色杯盏,供人随意取用。
冬珍受此氛围感染,跃跃欲试:“女郎,这山中确实大手笔,咱们也去喝一杯?”
“中秋正是新酒上市,虽不费几个钱,但却应景。”福云也笑起来,来山中这么久,也就今夜稍微畅快些。
明新微对酒水不感兴趣,但也不想扫兴,便让她们自凑个热闹喝一盏,而自己则躲去宣福博士高台后面,只想等着流程走完,分好队伍,上山猜灯谜。至于队友,她并不在意,谁来都一样。
“日月之行——出于江海——放——祈福水灯!”
带了起祈福水灯的小娘子便都涌去了水边,星星点点的水灯从虎头滩荡漾开去,好似天上繁星落入这万里水泊。
只是美中不足,水泊上还有舢板小舟无数,上面坐了些赳赳武夫,将这诗情画意破坏了个彻底。
“锵——”宣福博士见祈福的水灯放完了,水面也亮了起来,便再次敲了铜锣。
“绸缪束薪,团月在天。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请诸位小娘子——放——娘子花灯!”
这便是功课之一了。不同于祈福水灯,是不能捞出来的,这娘子花灯便是用来明目张胆传情的。
山中强制未婚小娘子都须做一盏,明新微对此有些微词,于是只故意做了个丑丑的□□水灯。
“你在这儿呢!”卢白鹭从旁边蹿出来,笑道,“可让我好找!”
她双手抱着一只硕大的白鹭水灯,几乎挡住了整个人,此刻偏着脑袋来看明新微手里的水灯:“哎呀,这就是你做的水灯呀,好小好丑呀!你这是故意考验杨将军的眼神还是身手呐?”
“一会儿他要是没抢到,或者找不到,你可不要哭鼻子!”
“你的灯倒好找,朱将军必定一把就捞起。”明新微并不在意,转了话题,“说起来我还未见过他,你指给我看看,究竟是哪路神仙,让你如此神魂颠倒?”
卢白鹭此时已然觉得明新微和杨束是一对儿,便不再藏着掖着,大方道:“呐,就是你家旁边那位啦!”
明新微在诸多舢板小船上找了一圈,便找到了杨束,旁边同他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生得剑眉星目,是个儒将,也难怪卢白鹭一副少女愁肠恨不得打成千千结。
此时杨束似有所感,转头望了过来,视线一接,明新微不太自在看向别处。
不对啊,有什么不能看的?明新微又瞪过去,却见杨束递了一坛酒给朱用,没再看过来。
“咱们赶紧去放灯吧!”卢白鹭拉着明新微便要往朱用所在的舢板走,估计恨不得直接把灯放到别人眼皮子底下。
“我就不去了。”明新微赶紧挣脱,“没有一点挑战,那多不好玩。”
说完就朝反方向走去,选了个不起眼角落放灯。只求这灯够小够丑,湮灭在暗处就好。
“锵——”
宣福博士在高台上喜笑颜开:“郎君们,好戏开场!抢娘子花灯咯——”
这山中女少男多,水面上自然是僧多粥少,一时你争我抢,桨橹打得满天飞,有人扑通落到水里,有人高声笑骂。
“好啊,孙大,原来你也一直觊觎周小娘子,枉我把你当兄弟,让你帮忙,你却背后插刀!”
“兵不厌诈,兵不厌诈,谢了,老哥,到时候请你喝喜酒。”
“滚你妈的,老子今天须得捶你一顿!”
明新微没有看到孙大是否挨打,因为宣福博士又在扯着嗓子喊:“花灯放完——小娘子们——按照竹牌——到月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