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明新微就病倒了,后山的赤脚大夫来看过,说是暑天伤风。福云几人急得每天上蹿下跳,又是熬粥,又是熬药,天天从被服司跑来前山送药。
三日过后,这病情非但没好,反而严重了。于是福云三人得以搬家过来,就近伺候。
卢白鹭来探病,寒暄过后,看着靠在床边小榻上的明新微感叹:“啊呀呀,我现在是不服不行啊!”
明新微装着虚弱的样子,不满地盯着被人吃掉一大半的樱桃煎。
“你也不用瞒着我,豆娘子回去都说了,你刚来的时候还被杨将军反锁在门外吧?这才多少时日,又是教你凫水,又是抱你上山,又是给你买老山参,还让你家里人住进来。”
卢白鹭从怀里掏出一册书,“我以前还不相信这书中所说,但现在看来,却是要仔细研习了!”
明新微瞥了一眼封皮,《贵女三十六计》。什么玩意儿?
“你是先是用了这第一计,真文巧语。”卢白鹭言之凿凿,食指中指为剑指着书页,“再用了这第三十一计,病西施。”
明新微觉着那封皮有点不对,定睛一看,只见那著者竟然是:东京梦游客?!
“被我说中了吧!”卢白鹭瞅瞅对方脸色,又道:“我一见你神情,便知道你看过此书。那你快说说,还有哪些计谋好使?”
“三十六计,走为上。”明新微把头往后一靠,闭上眼睛。
“啊?有这一计吗?我看看啊。”可惜对面是个傻的,没听出弦外之音,当真按图索骥:“还真有!所谓一动不如一静,一近不如一远,先烧热灶,而后釜底抽薪,或有奇效。此乃最后一招,若无破釜沉舟之决心,慎用,切记!”
“这是最后一招啊,不行不行,我还不到那一步。”卢白鹭翻到前几页,“其实我已经看好一计,叫做「高山流水」。古有俞伯牙摔琴谢子期,可见知音难觅。此计乃寄情于曲,或凤求凰,或相思引,或豪情万丈,或壮志难酬,不拘题材,得共鸣者为上,诉衷情者为中,谈技巧者为下。”
卢白鹭把书合上,神采奕奕提议道:”我打算再攒攒月例,等中秋过后,托负责采买的娘子帮我捎带一尾古琴,你觉得怎么样?”
明新微心中一动,总算聊了点有用的:“哪位娘子负责采买?”
“都是轮流出山去,再由屠十五娘子安排。”
“哦,那有人懂古琴吗?”明新微淡淡道。
“你这么一说,确实没人会选古琴,只怕被人蒙了去。”卢白鹭摸摸下巴道。
明新微老神在在:“这仿唐还是不仿唐,漆色、断纹、铭刻、音色,都有讲究。”
卢白鹭点头:“如此说来,我得问问朱将军喜欢什么漆色款式,我才好投其所好。”
“什么意思?你是要买古琴来送他?”
卢白鹭叹口气,痛心道:“我偷偷发现朱将军的兵书里混了一本《大唐琴苑拾遗》,料想他自落草以来,估计再无机会抚琴了。”
明新微看着这位情根深种的小娘子,奇怪道:“不是,你送礼和「高山流水」计有关系吗?”
“没有吗?得共鸣者为上,诉衷情者为中,谈技巧者为下。虽不算为上策,但也是中策吧?诉衷情呀,剖白内心,告诉他我心中所想。”卢白鹭振振有词,断章取义。
明新微心想,也罢,只要能出去帮忙选购古琴,管他什么理由呢?
她身上那点病弱似乎消失无踪,拉着卢白鹭的手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琴乃君子六艺,修身养性,送得好了,显得品味不俗!”
“我也觉得这主意妙极!”
明新微又热心道:“等你问完了,我帮你参详参详?你不知道,现在以次品冒充大师制琴的黑心商家可多了。我初来山中,你帮我良多,我也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便是出去帮你跑一趟,也不是难事。”
“明儿,你真是我的大福星!”卢白鹭毫无疑心,“你如此人美心善想必日后也能事事逢凶化吉,遇难成……呸呸,我是说,以后一定再也遇不上这种险事。”
明新微听她主动提起她这次遇险,便试探问道:“你可知道那男子究竟是什么人吗?”
卢白鹭想了想道:“庞先生说那人是邪教细作,我立安山近几年来声名鹊起,所谓树大招风,被盯上了,也不奇怪。”
这几句话一看便是从庞秀那儿学舌来的。
“什么邪教?”明新微追问道。
卢白鹭摇摇头,道:“这却不知,不过那男子背上纹着梵文刺青,不是邪教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