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一段时间,记恨过我父,如今看,到底是女儿不孝了。
阿爹,我错了,我好想回家。
后来,我听人说,说长意的身世十分坎坷,年幼的时候,因得罪了某位大人物(我想是我),连累和他玩的一行少年皆被杀。不知长意用了什么手段逃了出来,但因了这事,他们一家在村子里很不好过。
失去孩子的村民要长意的阿爹阿娘交出长意抵命,他父亲为保护他,被村民用石头砸死了,他的母亲为了他,委身给一位村长当外室,后来被正妻发卖,他娘俩的日子过的很不好。
到底一切,因我而起。
那时我便明了,他是恨我的。
恨的咬牙切齿。
那种恨,是无论我日后待他多好,都再抹不去的。
一如今日我对他。
可我与他终究是不同的。
在侯府精心养育了那么多年,我心性很差,身体也不怎样好。
长意有本事,我没有。
我只会描眉绣花。
还有,吃斋念佛,往那黎民苦厄处施粥。
过去长意总笑话我,说我这温室里的善良,没什么意思。
而今,我透过枯萎窗棂,看向那满园春色,抬头日光有些黯淡,我想我这一生,原就没什么意思。
可这世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路上起早贪黑卖包子的、风风火火运送货物的、给人看大门的,又有几个,活着是有意思的?
我没什么特殊的。
我自是恨,自是不甘心,却能怎样呢。
时至今日,我只盼此生平平安安,与他死生不复相见。
如我所料,萧长意的确再没来过。
因了我跟萧长意的那一次,鸨儿只当我是他养在她这儿的外室,待我甚好。
日子总过得去。
那个冬天我受了寒气,病得有些重。
下雪了。
万里江山,一片缟素。
我攒了些铜板,呵着手往巷子尽头买枣花糕。
我打小就爱吃枣花糕,多少年了,未曾改过。
有贵人车队经过,满街竖起了回避的牌子,我挤在人堆里,麻木而糊涂地跟着跪下去。
冷风吹了我个哆嗦,我无意间抬起眼,看见前面骑着高头大马,并肩而行的,是琼华公主和萧长意,他俩侧头轻语,说说笑笑。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人山人海,琼华公主偏偏就瞧见了我。
赫然纵马过来,一马鞭抽在我脸上,萧长意想说什么,琼华公主怒目向他,他便,望而却步了。
我的脸很疼,疼的撕心裂肺。
我再没有抬头,一次都没有。
贵人车队经过后,我看见我买的那几个枣花糕,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被人和马蹄踩的,黑黢黢一片,粘在路上了。
平心而论,琼华公主样样都比我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