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总是肉长的,我待他那样好,那样好。
我想,经了画舫卖油翁一事,萧长意该是不会再来找我了。
他该是嫌脏的。
其实,也没有人碰过我。
都我自己弄的。
一根手指,又不是什么难事。
我只盼着,与他死生不复见。
他那天为我的「失贞」很生气,何必呢?
在一起的这么些年,我是了解他的。
我知道在他将我丢入窑子后,或许还会于心不忍,或许还会回头找我。
就像他年少时对我的那么些作弄和调笑。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可我不愿意了。
我厌倦了这样的游戏。
我性子温顺,我那些哥哥总看不惯我,说我软哒哒的,他们常用剑柄戳我的腰,说将门虎女,别这么烂泥糊不上墙。
他们倒是骁勇,南征北战,死的死,伤的伤。到现在连侯府也没了,死了,全都死透透了,而我还活着。
这样活着。
人的记忆是控制不住的。
我想对于萧长意也是。
多年前,也是这样的凉凉月色,我和他失落在江南的杏花浅风里。
那天是上元灯节,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花灯之下,全是吆喝,有卖糖人的,有耍杂耍的,还有喷火,叫猴子钻火圈的……
我想吃糖人,就叫他走过一条街,去给我买糖人。
我看见小河旁,好多人在那里放河灯许愿,便也去了,我蹲下身子,放了一盏昏黄的小河灯,在上面一笔一划,写上我和萧长意的名字,合了掌祈祷:缘定三生,白首不离。
回来时不慎迷了路。
碰到几个欲行不轨的混账货,给我吓得灵魂出窍。所幸长意找到了我,打了那几个一顿,差点杀人。
我抱住他嚎啕大哭,说长意,他摸我!他摸我!我刚刚差点完了你知不知道?这是要我死,这真的是要我死!
是啊,女子失节,自是该死。
我青紫着嘴唇哆嗦,问他,人怎么可以这样坏?
长意摸着我的头说,这世上,坏人是很多的,若不是王法在,我也没出什么事,他必帮我杀了那几个。
而今,他没有为我杀人,我也没有去死。
长意不算个好人。
这我知道。
我父活着的时候,便对他颇有微词。
长意做事,好剑走偏锋。
有天我听我父对阿娘说,说他曾在漠北陷入苦战,九死一生,本都打算殉国了,长意献计,决水御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