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后悄无声息,仿佛没听见我的话一般。
皇帝陛下不开口,我也不敢起身,只能维持着跪的姿势。
幸而膝盖下的是软垫,不是冰凉的地砖,可外面正值隆冬,北风卷雪,刮得我脸疼。
官服挡不住寒气,很快,我便觉得浑身冰冷,上下牙齿咬合不住,颤颤抖抖。
我约摸着跪了小半个时辰,那厚重的帘子终于被掀开。
又是一个白净的内侍走出来,板着脸,对我道:「朱珠,你可知罪?」
我冻得不轻,一时间有些恍惚,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陛下在问,便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说:「下官……不解,请陛下明示。」
内侍冷声道:「璟亲王乃是陛下皇叔,国之重臣,岂容你散布流言,毁坏声名!」
我咬咬下唇:「下臣不敢,下臣不曾……」
「朱大人。」内侍漠然看我,「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我心里咯噔一声,顾不得冷,向暖阁内的人施了大礼:「下臣不敢欺瞒陛下,事关璟亲王的传闻,确实是……是下臣……」
「朱珠。」
我话未说完,远处便走来了璟亲王本人。
他一身月白王服,披着银灰狐裘,见我跪在廊下,俊眉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王爷。」周遭内侍护卫,向他行礼,我也连忙低头,喊了句王爷。
他走到我面前,应了句「嗯」,随后道:「等着。」
他这两个字说得又轻又淡,还没等我有所反应,便掀帘进了暖阁。
……是让我,等着他?
我看向那帘皮毛,眨了眨眼。
我不知道在暖阁里,宣池与陛下说了些什么,帘子很快被掀开,他走了出来,轻描淡写地对我说:「走。」
说完,他便先一步下了台阶。
我意识到得救了,立即朝暖阁中行礼:「下臣告退。」
撑着冻僵的双腿,我龇牙咧嘴想站起身,却怎么都使不上力。
已经下了台阶的宣池,回头看我五官皱在一起,歪歪斜斜的样子,低语了句「没用」,但身体已经回转,走到我面前拎着衣领,将我提了起来。
「多谢王爷。」我朝他笑笑,得寸进尺,「可下官的腿……好像麻了。」
他松开手,我软着腿,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
宣池身上的狐裘软绵,沾染熏香,这香极冷极淡,恍若月华流泻,真真香如其人。
「哎呦!」一旁的内侍大惊失色,「朱大人,怎好在御驾前这般失态!」
我没力气辩解,会这般失态,还不是给冻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口中的御驾皇帝本人。
「无妨。」宣池手臂横在我腰肢上,淡淡道,「本王先带她离开,陛下若要怪罪……」
他看了看皮毛帘子后,轻眯眼眸。
「王爷诶!」内侍赔笑道,「您这话说得就见外了,您是皇叔摄政,与陛下血脉同源,哪来的怪罪不怪罪。」
宣池不置可否,带着我离开禁宫。
他的马车在听政门外,一路走来,我腿没那么麻了,上马车的时候,自动自发往上爬。
我没打滑,马打了。
我一只脚迈上车辕,马儿忽然打了个鼻响,前腿不甘寂寞地蹬了蹬,我尚未完全复苏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
这要是摔下去——可不成!
宫城之中,尽是青石长砖,若是这样栽歪下去,不头破血流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