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池与我视线交织,微微扬眉:「你这些年来,愈加放肆了。」
我抿嘴笑:「下官不敢。」
不然怎么办?难不成每次见他都浑身发抖?
可我三五天就要见他一次,七年下来,对他比对自己都熟。
正因如此,我才不怕,不但不怕,甚至敢捋虎须,明里暗里挖苦叫板。
宣池低眸:「坐。」
「好嘞!」我一点不客气地往小炉边坐,就着炉火搓了搓手,暖和之后,轻出了口气,视线挪啊挪的,挪到宣池脸上,「王爷,下官能讨杯茶么?」
「本王的姻缘尚无着落,你倒是敢开口讨茶。」宣池不冷不热地说。
我义正辞言:「王爷放心,下官有生之年,定为你保媒功成!」
说完这话,我自动自发取了个瓷杯,该舀茶舀茶,该喝茶喝茶,自在得很。
宣池从一旁拿了卷书,翻开后看了几眼,若无其事道:「这番保证,几年前你也曾说过,本王再信你,恐怕要孤独终老。」
我捧着茶杯,歪头对宣池笑:「王爷若孤独终老,下官也陪着王爷孤独终老,王爷不娶,下官不嫁,以此为罚,不好么?」
宣池的一双眼眸从书里慢慢抬起,与我正正相遇。
我轻咬着瓷杯,一双眼落在宣池身上,又问了一遍:「那样,不好么?」
小炉中的茶汤翻来滚去,在静谧的斋堂里,像急促奔腾的心跳,也像似懂非懂的悸动。
良久后,宣池轻哼:「小小一个官媒,也敢痴心妄想。」
「官媒不小了,六品呢。」我抿嘴笑,「王爷嫌弃下官的官小,下官也没办法,今生今世已到顶啦,来生来世,下官争取托生个好人家,与王爷一般,生来贵胄,旗鼓相当。」
宣池横了我一眼:「油腔滑调,不成体统。」
「下官是冰人,三姑六婆的媒婆,自然是没规矩的。」我眨眨眼,说,「王爷是陛下叔父,全天下最讲规矩的人,可愿意匀下官几分体统?」
宣池攥紧了书册,微微蹙眉:「你……」
「下官怎的?」我装傻充愣。
宣池定定看我,又垂睫低眸:「胆大包天。」
这可算不得是什么好词,可被宣池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我只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窃喜愉悦。
莫名其妙,又暗暗戳戳。
——
我不曾欺骗宣池。
对他说的话,正是我的心里话。
我不让旁人嫁宣池,自己也不嫁旁人。
因而,我与宣池,合该是天煞对孤星,孤寡孤寡。
我本以为终此一生,如我所愿,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有了变化。
某一日,我正在归整户籍,冷不丁地进来了好几个人,为首的是个白净的男子,声音有些尖细道:「陛下有旨,召司礼监冰人朱珠入宫觐见。」
我手上一抖,卷宗掉在了案几上。
有生之年,竟也能被陛下召见。
我心里忐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圣旨大过天,我连忙收拾了衣冠,跟着进了宫。
一路上,我心里扭着七弯八绕,想不通陛下为何要见我,我有什么值得陛下见的。
等到了暖阁外,我跪在软垫上:「下臣参见陛下。」
暖阁厚重的皮毛帘挡住了视线,我直挺挺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