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是孝仪皇后身边的旧人,自皇后逝世以后,她便留在东宫照顾李慕言至今。她年纪大了,我也不敢再惹她生气。
敛秀又是感动又是敬佩,她道:「我从未见过如此乖巧可人的郡主,您为了太子殿下真是能屈能伸。」
我忍无可忍,手中的朱笔丢出去,她躲闪不及,裙子上留下一道红痕。
郑嬷嬷在一旁轻声呵斥:「太子妃!」
这么些天我也摸准了她的性子——一个吃软不吃硬的老太太,于是我撒娇道:「嬷嬷,我好累啊,我看了好几天账本了,眼睛都快看坏了。」
郑嬷嬷果然软了下来,她轻咳一声道:「明日老奴会出宫采买些东西,太子妃可以歇息一日。」
我眼睛一亮:「那你给我带些鸿运酒楼的桃花酿回来好不好?我最爱喝那个了。」
郑嬷嬷道:「太子妃倒是与殿下不同,爱喝酒。」
我道:「那是因为他喝多了会耍酒疯。」
郑嬷嬷替我收拾了账本,闻言失笑道:「殿下那般性子,如何会耍酒疯?他向来克制,喝酒也不贪杯——殿下喝多了,只会比平时话多些、坦诚些,身为储君,他自认为这是大忌。也就是大婚那日,听闻殿下一时高兴,来者不拒,险些将自己给喝趴下。」
我沉默了,原来坦诚的李慕言竟是个登徒子。
敛秀听我说完结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毫不在意道:「明日郑嬷嬷一离开,我的『家宅不宁』大计便可以重新实行。」
「……郡主你又想做什么?」
我猥琐一笑:「这东宫里的人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甚是沉闷无趣。既然郑嬷嬷不在,我身为太子妃,应当给大家找点乐子。」
「……」
一开始我在庭院内支棱好赌桌的时候,除了照顾我饮食起居的几个小丫鬟,其他人只敢远远看着。
我也不会许多花样,想来想去,也就整了个揺骰子压大小。
在我的威逼利诱下,敛秀和几个小丫鬟陪我玩了几局,我将钱袋摇得哗哗作响,一个小丫鬟手气好,上来就赢了我三局,忍不住欢呼出声。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我「出了事全由本宫负责」的保证下,有几个小太监也加入进来。平日里安静的庭院一下子嘈杂起来,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将小小的桌子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连小厨房里的厨子都闻讯赶来凑热闹。
我很满意,但是我不开心。
除了一开始赢过敛秀两局,我之后竟一路连败,眼看着那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瘪了下去,到最后一文不剩,我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玩吧,我去给你们放风。」
我在寝殿大门口踢石子,琢磨着待会儿得跟敛秀借些银两,把输掉的钱赢点回来,作为本场赌局的发起者,我总不能血本无归吧。
不过很快我就开心起来,因为我远远望见下了朝的李慕言回来了。他身着朝服,衬得身姿越发挺拔,头戴玉冠,一丝不苟地束着墨发,显得更加丰神俊朗。
似乎是看见了扭捏作态又欢呼雀跃的我,原本要去书房的他改变了路线朝我走来。
我按捺不住心中喜悦,上前两步迎接:「殿下你回来啦?累不累,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李慕言盯着我瞧了一会儿,才无奈道:「你又作什么妖了?」
没等我回答,院中传来一阵欢呼和一阵哀嚎,还有银两首饰相碰撞的清脆声响,李慕言越过我朝门里看了一眼,脸顿时就黑了下去。
他不满意,我就满意了。
我又喊了两声:「殿下,殿下。」
李慕言黑着脸看向我。
我在胸口比划了一圈,朝他露出灿烂的笑:「不忘初心。」
李慕言怒极反笑:「太子妃怎么不去一起玩儿,不会是特意在此等孤吧?」
我的笑容僵硬了一些,道:「你这儿风水不对,害得我输光了。此事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过两日,再过两日我定能赢回来。」
「不必,」李慕言攥住我的手,将我拉进了院中,「孤今日就替你赢回来。」
众人一见作为他们靠山的我被太子殿下拎了进去,吓得纷纷要下跪,我大喝一声:「不许跪!说了有事本宫担着!」
赌上我丹阳郡主兼太子妃的尊严,我捏紧李慕言的手,不让他发作。
「殿下不是说要将我输的钱赢回来么?」
李慕言低头看着我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另一只手一挥,让他的贴身侍卫瞿风取了银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