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时间,他在秦国的声威更盛,在秦王有意的放纵下,三秦旧地的数十万兵马尽数落在他的手中。这也让他的话更加具有威慑力。
他说让我九月初出行,不过这夜的第二日,宫中就已经开始打理行装,并且派人向齐王报信,让他提前准备好迎接我的仪仗。
九月初二,宜婚娶,宜开工,宜出行。
我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从咸阳南出城,随后一路东去,前往齐国。与我同行的,不仅有琥珀,还有嬴祈留下的两万甲士。
嬴祈在宫中吻过我后,就没有再出城来送。我坐在马车中,从窗户的缝隙里看去,黑甲的士兵像傀儡般庄严而端正。
「两万人的人吃马嚼不是小数目。」到底做了两年多世子妃,有些事我心里也有数。
琥珀不瞒我:「这两万人以后要常驻临淄的,他们的供给由齐王拨付。」
我知道齐国签了无数城下之盟,心中说不上屈辱,只是好奇任由秦军驻扎王畿这一款,又来自哪一条。
只是上路两天,我却发现了异常的情况。
我虽孱弱,但是向来胃口还好,这几日舟车劳顿却反而吃啥吐啥。紧接着的,就是我一阵阵的嗜睡,一日之间竟能睡上六七个时辰。
这一日休息时,我再次呕吐,琥珀一面抚我的背,一面低声道:「世子妃如此,莫不是有孕在身了?」
我大咧咧地用袖口擦擦嘴角,露出一个很不好看的笑容:「若真如此,那他来得不是时候。」
琥珀急匆匆去寻了随行的医者,当他的手指在我的脉搏上停留,脸上露出笑意时,我便知道,我同嬴祈的孩子,终于还是来了。
算算时间,当是中秋前后?
只是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嬴祈在我心中的地位,我光是想到这样的消息不能第一时间给他,就觉得难过,委屈,眼角不自觉地落下泪来。
琥珀打发了向咸阳报信的使者,回来见我哭成这样,赶紧抱住我:「世子妃现在可是两人身子,最不能动气,怎么还落泪了。」
「我想嬴祈了。」我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除了嬴祈,只有母亲,对我这样好过。
我要见到母亲,就一定要离开嬴祈么?
这样的事,于我不公。
我不能想象嬴祈在知道这件事后,是怎样高兴的样子。只是从咸阳追出的又两万铁骑代表他告知了我他的心意。
十月十四,我的倚仗带着四万虎狼之师,终于到达了临淄。原本十月初就能到,但是琥珀说我是头胎,不能劳累,让带军的将领放慢了行军的速度。
听闻临淄将至,我早早从马车中探出脑袋,远远地就看见了临淄的城墙。我从这里出发时,以为我和齐国生恩断绝,以为困住我的是临淄高大的城墙。
如今看过咸阳,回到这里,谈不上近乡情怯,只觉得城墙也低矮如落月。
远远地,我就看到了跪在地上迎接的队伍。
不长,最前面仅仅二十多人。
靠近了,我才发现,为首的,是我的父亲,是齐王。
时间是最公平,他不仅仅给秦王衰老,与我父王这样的庸碌之辈,同样如此。
我原以为我对他的忽视只剩憎恨和厌恶,如今见他白苍苍的发顶,我本就不易聚集的怨气烟消云散。
「恭迎世子妃大驾!」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头埋得很低,并不抬头见我。
我在琥珀搀扶下下了马车,上前扶他起来,眼睛却在人群中寻母亲的身影。
齐王世子齐柯比他的父王更能审时度势,我这个哥哥见我目光游移,上前道:「世子妃,徐妃娘娘近来腿疾犯了,在宫中等您。」
我于是点头,又由着他们迎我上了早早备好的轿子——他们也早早知晓我有孕在身的事,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15
我在梦中数次梦见同母亲重逢的画面,每一次我都泣不成声,以至于不能在梦境结束前喊出一声娘。
如今见到她时,我虽未落泪,却强忍鼻腔的酸涩,仍然没法开口。我的地位不同往日,她在齐王宫中也得到了善待。两年多时间不见,却反而养得更加年轻。
她也哭了,只将我揽进怀里,任由我的泪珠子落在她蜀锦的衣裙上,低声唤着盘盘。
约莫一刻钟,我到底情绪好些,拉着她坐下,却见她走路时,不免有些蹒跚。
「是旧毛病。」她对我笑笑,眼角的细纹出卖她的年纪:「年轻时跳舞,落下的顽疾。」
曾经,我的母亲是临淄最善舞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