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之侄儿啊!」秦王悲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剑!」他出声喝骂:「你真是无法无天,胆敢窥伺宗亲,下此死手!」
他哭得伤心,歇了一口气,道:「着你闭门思过三日,以赎你之过错!」
王剑欣然领命,他剑上的血都没擦,径直收回剑鞘,向秦王行礼后,龙行虎步,退出了大殿。
嬴祈也起身,半强迫半劝说地将老头送回席位上:「我看堂伯父年纪已高,今后就不必再任职中枢,在家安享天年吧。」
说完,他也不顾身后追随的目光,安安稳稳地在我身边坐下。
大司农范合是个妙人,当即到殿中进酒:「启禀王上,大司马性格直率。失手之下误杀大宗伯,且已经收到处罚。今日毕竟王上寿辰为要,还请不要动气。」
他进过酒之后,又有几人大着胆子上前敬酒,片刻后,大殿之中再次热火朝天,隐隐中,声势盖过之前。
12
华灯初上,此间宴席才歇,秦王早早打着凭吊大宗正的借口离了场,只剩我和嬴祈招呼宾客。
此时宾客尽去,我也松了一口气,毕竟长袖善舞从来不是我的优点。
吃得太多,我要嬴祈陪我走回东宫,就当消食,他从来不违逆我的心思,只吩咐人远远跟着。
「你在可怜那大宗伯?」他见我情绪不高,主动出声。
我见他神色淡漠,眉间甚至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喜意:「毕竟不过三两岁的孩童。」
我驻足不前,他来拉我的手,带着我往前:「虎狼不肆其幼而噬人,蛇虫不竟其微而祸乱。」
「他是你的堂弟!」我再度停下脚步。
因为母亲出生卑微,齐王宫中的兄弟姐妹从来视我为无物,我甚至怀疑他们是否知晓我这样一个姐妹的存在。
我从来就缺失的情愫,在那个孩子身上滥生。
「我若不杀他,他便会杀我。这样的话,也无所谓吗?「
我听出他话中的一丝丝恼意,却不知他为何这样不通人情。只是翘着嘴争辩:「你分明可以流放他去你看不见的地方,天涯海角,你秦国富有四海,哪里不能容下一个孩子?」
嬴祈气急而笑:「秦王杀他,又不是我,你却怨怼向我而发?」他将我的手甩开,原本舒展的手掌,紧紧握成拳头,我看见他手背浮现的青筋:「来日他杀我之时,我又不再年幼,你到底不愿意再同情我?」
我这才懵懵懂懂地反应过来,他是钻了牛角尖,而我也确实执拗错了对象,想着低低头去牵他的手,他却铁了心不理我,只背对我,大步而去。
我赶忙亦步亦趋,追在他的身后,几次想要伸手却都被他甩开。我向来不爱动,没多久就已经是一头汗,想着他当下这不近人情的姿态和往日对我的温香软语,心中委屈大盛。
我本来强撑着,直到东宫外不远,见到琥珀挑着灯在等,我没来由地想起远在临淄的母亲,于是越过嬴祈,小碎步跑去她琥珀身边,一声哭腔:「琥珀。」然后再不能把持,趴在她肩上嘤嘤啜啜地哭了起来。
琥珀和嬴祈都是始料未及。
琥珀一面拍拍我的背安慰着,一面想问嬴祈为何。在看到嬴祈那张黑得像锅底的脸后也没了开口的意思,只待我稍稍好些了,搀着我回去。
嬴祈几次往我身边凑,我看都不看他。
狗男人。
男人都是狗。
我洗漱后缠着琥珀,要和她一起睡。她倒是无所谓,只看嬴祈脸色不好,有些犹豫。
我起身收拾自己的小包袱,还不忘把紫玉牌子也揣上,指桑骂槐道:「这间屋里谁都不爱我,我和琥珀好去。」
我先于琥珀迈出屋里,见她落后一步,收了嬴祈的交代,赶紧上去牵住她的手:「不许和他说话。」然后急匆匆回了她的屋。
琥珀并不能算是宫女,在嬴祈看来,多的是姐妹般的存在。她是王妃留给嬴祈的宫女,侍奉在他身边已经有十年。
这样的身份在,她的居所也不像一般宫女般逼仄,反而是在我原先所居的侧殿后有一间屋子安置。
屋子同我原来的侧殿大小相差不远,摆设安置上精心不已,一看就知道是女子的闺房。
我将小包袱往床边一扔,就脱了鞋履,赖在床上打滚。而琥珀也略略收拾,上床来陪我。
「世子妃你要脱大衣裳,你这样睡觉会着凉。」尽管屋里地龙暖烘烘地供给着热力,但是琥珀还是提醒我,像是照顾孩子。
我在她帮助下将外面的大衣裳脱了,缩进被窝里去握她的手。琥珀的手又软和又温暖,才和某些人的不一样。
今日确实经历得许多,又有些累,我头粘枕头,眼皮就开始打架。
「世子妃您睡着了吗?」琥珀见我握着她的手都不怎么动弹了,出声问道。
「嗯。」我低低地用鼻音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