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悦被李治带回宫中,消息不胫而走,便如这早春飞飞扬扬的雪花一般,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
不知何时布满阴霾的空中飘起雪花。然而终是春日来临,雪花落地即化,地上一片泥泞。
“阿难弟子”踏着泥水,望着雪中盛开的红梅,心中异样,缓缓步入咸池殿的琴室。
杨悦双目闭紧,如在酣梦。
一股寒气袭来,“阿难弟子”走近床头,见到果如传闻一样,杨悦一动不动,全无意识,掩在面上的轻纱微微一动,眼中闪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古怪。
室中极静,想是李治怕人吵了杨悦,吩咐众宫人只远远站在殿外伺候。许久,才有一个宫女端了汤药进来,轻声说道:“隋国公主该吃药了。”
“阿难弟子”见了,眼中不由飘出一丝诧异,奇道:“隋国公主这般模样,怎能吃得下药?”
“隋国公主昏迷不醒,陛下甚是担心,因而想了个法子,每隔一个时辰,喂隋国公主些参汤。或许用不了多少时日,隋国公主便能醒过来。”宫女扬了扬手中的一跟竹管,笑道。
“哦?”“阿难弟子”一怔,口中“欢喜”说道,“上苍保佑,但愿姊姊能早日醒来,当真是再好不过。”眼中却疑惑一闪,见那宫女将竹管小心插到杨悦口中,舀了汤羹小心倒到竹管里,果然汤水顺管而入,不由暗暗称奇。
这个法子到是绝妙。“阿难弟子”若有所思,似是一时看得呆住,愣愣看着那宫女喂杨悦吃汤,许久不语。
不到半刻功夫,杨悦果然吃了小半碗参汤下去。忽然“阿难弟子”眉头稍动,微微一笑道:“这个法子到也稀奇。姊姊平日待我极厚,你且下去,我来喂给姊姊吧。”
宫女点了点头,将汤碗交到“阿难弟子”手上。小心退下。
“阿难弟子”怔怔看着汤碗。眼角忽然闪出一抹古怪笑意,并不急于去喂杨悦参汤。只用汤匙轻轻搅动,似是怕参汤太烫,许久才递了一匙到杨悦嘴边。
眼见汤水正要放入杨悦口中,突然竹管一歪,汤匙被碰翻在地。
“要‘陈娘子’来伺候本公主,如何敢当。”嘻嘻一笑。却是杨悦嘴角一偏,翻身坐起。
“阿难弟子”不禁吓了一跳,张大眼睛,骇然喜道:“姊姊原来早已醒了。”
“我若不醒,只怕再也醒不过来。”杨悦瞅着“阿难弟子”手中汤碗,再次嘿嘿大笑。
“阿难弟子”目光一闪。眼中尴尬忽起,勉强笑道:“姊姊说笑,此话从何说起。”
“这汤中似乎刚刚被陈娘子加了些佐料。”杨悦盯着“阿难弟子”的左手小指,面上讥诮大起。
仔细看那手指,果然有些异样,想是刚刚不小心曾浸入汤中,有些沾湿。那玉手十指纤纤原本涂了艳丽的红甲,只是那小指经水泡过。色泽较为暗淡。再去看那参汤颜色。分明是隐隐有些粉红之意。
“姊姊许是误会了。”“阿难弟子”面色一变,禁不住将左手向身后去藏。谁想手指一抖,汤碗不小心向地上滑落,刚好整个扣翻,参汤全部洒落。
“纵是汤药尽毁,泥中依旧带毒。陈娘子又何必多此一举。”杨悦饶有兴味地看着“阿难弟子”,面上讥讽更甚。
“阿难弟子”眼中古怪一闪,讪讪说道,“看来姊姊对我误会太深。”
“是不是误会,陈娘子难道非要太医验证过才肯死心?”没想到“阿难弟子”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杨悦禁不住呵呵一笑道,“陈娘子如此聪明,怎会想不通这个道理?”
“姊姊既然非要疑心,妹妹也无话可说。”“阿难弟子”依旧一脸无辜,一幅哭笑不得,无奈摇头。
“疑心?”杨悦嘿嘿冷笑,“陈娘子设了这个连环迷局,杀了一个安定公主,却引出一串惨案难道当真只是令人疑心?”
“姊姊在说什么,妹妹实在不明白。”“阿难弟子”面上更觉莫名其妙。
“不明白?”见“阿难弟子”到了此时还是死不认帐,杨悦不由气极反笑,呵呵说道,“你杀了安定公主,却故意将安定身世透露给我,又放出风去说我知道安定之事,所以王皇后才会找我问话。又引武眉儿暗中到立政殿中刺探,借她之手杀死王皇后与萧淑妃,同时嫁祸于我。这个时候我若说出安定公主身份之事,或许能够脱身。偏我为了防你,不肯说出。然而你早已想到我必会找武眉儿问个明白,也猜到武眉儿必会设计害我,你便又设了这个迷局,杀了武眉儿,想再次嫁祸于我。可怜武眉儿步步被你算计利用,却不自知。至死还以为你在为她着想,只是给了她一包滑胎药”
“姊姊说的这些,貌似合情合理,可惜我却一点也不明白。”静静听完杨悦长篇大论,“阿难弟子”竟然依旧不紧不慢,一点也不慌张。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杨悦见了,不由暗叫一声佩服,若非知道“阿难弟子”必是凶手,单看了这般神情自若定会以为自己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