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原是柴令武、房遗爱等人“窝点”,如今随着主人的消亡,早已易于他人。只是新主人接手正值国丧期间,门前冷落。如今酒禁刚过,醉仙楼的生意稍稍好转。然而依旧不能与西市的“胡姬楼”相比。正值晚餐时候,也不过十来桌人,若大一个大堂显得空空落落。雅室里更是清清静静,偶尔有一两间中发出几声笑语。
好在此处临近兴安坊,天下书社的才子们忙完诗画文章之余,常来光顾,到也增加不少人气。只是这些才子们往往来的晚些,去的也晚,店伙计们不免辛苦些。
冯文瓒半拖半拽将李愔推上楼去,找了一处雅室坐下,叫店伙计只管拿酒来。
在横街上吃了许久冷风,李愔内外早已冰凉。推杯换盏,几杯酒下肚,渐渐回暖,头脑也开始清醒过来。无论如何他也不会不信任杨悦,以她对杨悦的了解,断不会宿在宫中,更不会与李治发生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或许只是谈事情谈的晚了,一时没能早些出宫。
李愔心下稍安。又有冯文瓒在一旁。东拉西扯。专检往日在军营作战的事情“回忆”。想到那些年的征战,北出大漠,南下洞寮,征辽东,战西域英雄义气,豪情风发。杨悦曾说过喜欢“英雄”,正是她的一句话。自己这些年也算是博得些英名。
她自然喜欢自己!否则她又怎会不反对自己为她在虢州建造“惊鸿宫”。想到那日与杨悦并卧在尚未建成的“惊鸿宫”中,说那儿将成为自己与杨悦的“寝殿”,杨悦眼中津津发亮,显然已是默许
渐渐地李愔放开心事,与冯文瓒谈笑开来。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子安。你这首送别诗极是精妙,这期诗刊刊发出来,定然轰动”忽听外面一阵吵嚷,有四五个人一齐上来。
“是知之。”冯文瓒听到声音,先已大喜。快步走到房门口,向说话之人招呼道,“知之,六殿下也在这里。一起过来坐吧。”
来人见到冯文瓒。也笑道:“你也在此?六殿下何时回来?”带了众人一起走进雅室向李愔见礼。
来人不是别个,乃是庐陵大长公主的儿子乔知之。冯文瓒乃是长沙大长公主之子。说来二人与李愔是姑表兄弟。冯文瓒怕李愔心中抑郁,正要越热闹越好。见是乔知之来,便拉了他一同来坐。
乔知之原本与冯文瓒以及李愔关系一般,但他向来与杨悦引为知己,爱乌及乌,竟与李愔渐渐也交好起来。许久不见李愔,相见之下十分开心。
身后几人,刚才被乔知之称作“子安”的,正是王子安王勃。王勃虽然年纪轻轻,但当年天下书社初创之时,他便跟着兄长王勮一起在书社里混,算来也是初创元老。与李愔这个过去的“总裁”十分熟稔。另外两人,一个叫做崔融,一个叫做李峤,却是李愔并不认识的新“社员”。
乔知之刚才说的诗句正是王勃最有名的诗中句子,乃是今日送别杜少府时所作。如今王勃已是长安分社诗社诗长,诗名已小有成就,隐隐已与“富骆”比肩。
“富”自然是富嘉谟,原是天下书社初创时的诗社社长,诗文名动天下。如今在太原做县尉,与吴少微、魏谷倚同在北都,号称北京三杰,并于太原建书社分社,摇领天下书社总社长一职。
“骆”则是先前与杨悦比诗落败的骆宾王。如今天下才子无不出于天下书社,唯有骆宾王念念不忘当日之侮,竟不屑于加入天下书社。常以讥讽天下书社为生平乐事,却歪打正招,博得个狂浪傲骨之名,渐渐有些名气。然而仕途不顺,如今在道王李元庆府中作幕僚。
说到天下书社,的确人才辈出。当年初创书社之人,如裴炎、王勮、苏味道等人都早入仕。不少已入朝廷。如裴炎如今已入中书省,做起居舍人,深得李治赏识。王勮也进士及第,官至典膳丞。苏味道做了咸阳尉。便是王勃虽然在诗社作诗长,也领个“侯补参军”的闲职。
崔融、李峤二人年轻后进,乃是从外地入国子学学习的生员。如今一个是天下新闻的“记者”,一个是诗刊编辑。皆是少年才俊,意气风发。特别是崔融,少有才名,很有些狂傲之气。
大家一起饮酒,热闹更甚,开怀畅饮,谈旧识新,一时到也极是尽兴。觥筹交错,不久便已酒酣意醉。
正热闹间,忽然隔壁雅室,“啪”的一声清脆耳光,接着传来一个女子的娇声呼斥。
“你莫生气我,我让你打。”另外一个男子声音响起。
接着又“啪”、“啪”两声耳光。似是那男子拿起女子的手在自己面上打。女子反而闪躲着,“哧”的一声笑,问道:“可打痛了。”
“你肯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那男子喜道。
原来是一对男女在吃酒调笑。
众才子听了,“哄”的一声,一齐大笑起来。
“她肯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要你来管!”隔壁男子听到,高声笑道。
众才子突然也同时怪声叫道:“没错!‘她肯打我,我高兴还来不及,要你来管!’”
李愔不禁纳闷,不知众人何出此言。去看冯文瓒早已笑得打跌。见李愔莫名其妙。边笑边解释道:“六殿下有所不知,如今这句话是长安城最近最流行的一句话。”
“流行?”李愔不由诧道,“这话怎会成为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