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采芣苢,薄言采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
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诗经。周南。芣苢》
南岭见秋雪,千门生早寒。秋风萧瑟时节,卫公府上的“江南”荷塘菡萏香消,“大漠”草枯。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雪,稀稀疏疏。一大早起身,草地上已飘了一层“芦花”,被霜雪冻住。冷风嗖嗖,只吹得人脸生疼。一骑绿影在“草原”上飞驰,却不见半点寒意。马腾人汗,不知跑了多少时候,呼呼地喷着热气。
便在此时,两辆马车自南而来,在卫公府前停下。那马车自与一般人家的油壁车不同,青幔革路,左旃七旒,识货的知道乃是朝中三品大臣所乘之车。
车上走下来一高一胖两个人。卫公府门人识得其中那个胖子,见那高个子与那胖子一样,穿了公事常服,乌皮履,三梁冠,身边还带有金鱼袋,知道乃是内阁重臣,便不多问,径直将二人放入府内。却也不多加理会,只让二人自己去寻主人。
那高个子来人见了略显诧异,胖子却摇头笑道:“卫公府上向来节俭,人手不够用,高相公随我来便是。”
“节俭?!”那高个子“相公”摇了摇头甚觉好笑,却也不再言语,跟在胖子身侧一起向院中走去。四下里看去,豁然间看到卫公府若大的“草原大漠”,不由啧啧称奇。暗道一声:这隋国公主到底是节俭还是奢华?
走了些时候,只觉像蚂蚁一般在草地上移动,不见尽头,更看不到主人在何方。“高相公”不由一脸茫然,转头看向胖子,眼中带了疑问。
“这个时候公主定然还在遛马。喏,在那儿。”胖子指着远处隐约可见的一个绿点笑道。
话音刚落,风中突然传来一串爽朗的笑声。一骑白马碧衫如闪电一般驰了过来。
那高个子虽然做了“相公”。少年时却也曾是个意气少年,骑马原是好手。然而见了那绿影骑士却也不由高赞一个“好”字。
“好”字未落,马儿已驰到面前,嘎然驻足,马头呼出的热气几乎喷到二人脸上,吓人一跳。
“什么风把高相公吹了来。”马上碧影一晃,已翩然落下。迎着二人呵呵大笑。
“公主好惬意!”“高相公”定了定神,捋了捋胡须,笑道。这“高相公”如同草地上的“浮白”一般,鬓发染霜,不过五十岁上下,看上去却似已过花甲。
杨悦得意的笑了笑。热气升腾。她只穿了薄衫,却跑得双颊红透,便如雪地里盛开的花朵一般,耀眼夺目。两位来者却与她恰恰相反,身上虽是锦帽貂裘,却冷得双手抄在袖中,不住瑟瑟。
“高相公”眼中不由闪出一丝羡慕之色,转头看了看身边的胖子。一面向杨悦行礼一面又笑着补充道:“怎么公主只欢迎高尚书来。却不愿见老朽不成?”
原来杨悦见到那被称作“高尚书”的胖子,只点头微笑便算是打了招呼。与那“高相公”却是极为有礼,却也分明是极是客套,生分许多。
那“高尚书”对着杨悦也只是随意地抱了抱拳,极为随便。“高尚书”生得白白胖胖,虽与那“高相公”年龄相差无几,看上去却似还不到四十。挺着圆圆的肚皮,却也不失敦厚儒雅。听那“高相公”言语之中大有“吃醋”之嫌,只微微一笑,并不言语,站在一旁看热闹。
杨悦一边回礼一边却又笑道:“我同时向两位高相公问好,怎见得我招呼的不是胖高相公?只怕是他存心想要怠慢本公主!”
那胖子听了,面上即不吃恼也不心急,只嘿嘿而笑。
那高个子的“高相公”也不由呵呵大笑起来:“都说不能跟公主斗嘴,果不其然。”
原来这二人一个是侍中高季辅,一个是户部尚书高履行。唐代虽然不设宰相之位,但三省高官,无论侍中还是中书令,或者左右仆射,实则同分宰相之职,向来被人称为“相公”(唐时的相公专指宰相,而非老公)。高履行虽然只是个尚书,却同中书门下三品,参知政事,因而称其为“相公”也不为错。所以杨悦这句“高相公”可以说同时是向二人打招呼。
杨悦不在朝中,那高履行因柜坊之事,常到卫公府上与杨悦商议,早已成了忘年交,因而十分随意。高季辅却是第一次来,未免要大礼相见。
当下见过礼,杨悦带二人径直往书房去。
杨悦如今关门闭户,过得是半隐居生活。只除了柜坊之事,偶尔向高履行指点一二,根本不与朝中联系。
今日高季辅突然造访,不免令杨悦诧异。相问之下,高季辅却只是摇头笑道:“我近来无事,今日休假,在路上刚好遇上高尚书,便同他一起来向公主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