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大概是听不下去了,拎着我怀里的小猪仔起来:「我去给它喂点吃的。」
有这样不着调的娘,难怪他会有这样的赤诚性子,我眉眼弯弯:「那小妹就劳烦兄长多多照顾啦。」
那只小粉猪,成日不是吃睡就是嗷嗷叫,我给他起名叫懒懒,不愧它猪之大名。
没心没肺的玩了几个月,我忽有一日想起来,有好些时日没见到沈遥了。
前月他说要回老家办事,找我允了假,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他的老家在哪儿呢?我想起了那个黑衣蒙面中年人,熟悉的声音,和沈遥相似的面容,就像,就像那夜御池和母妃私会的男子。
中秋前夜,沈遥终于回来了,他翻窗进来,左臂被砍了一刀,血浸透了半身衣裳。
他跪在我面前,说:「公主,走吧。」
13
我一直都知道沈遥是母妃与宫外那些人联系的眼线。
一为保护,二为监视。
母妃即便不喜这其中的监视意味,也会……也会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忍了。
前几年互相扶持,还相安无事。
直到姐姐对他生出情愫的那一天。
姐姐不想出宫嫁人,又违抗不了母妃,于是找到我,让我帮她将这事捅到母妃面前,她恼羞成怒,与我发生争执,我便可顺理成章让父皇把她禁足,延迟婚事。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来找我的那个雨夜。
她目光憧憬:「茵儿,你先帮我拖拖好不好?就一年、最多一年,我想办法会说服母妃的。」
我说:「好。」
起先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沈遥才学并不差,又是故人之子,母妃可以放他出宫参加科考,假以时日,有了功名,两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但是我们都错了,姐姐和沈遥,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沈遥的父亲,那个蒙面的黑衣人,就是母妃做公主时前朝皇帝钦定的驸马,两人早已暗通款曲。
母妃疯了,将两人分开,再不许相见。
我们三个,我和姐姐,还有沈遥,这辈子都只能是兄妹。
那本《帝王心术》,在母妃看不到的角落,零零碎碎地写着许多话。
「妹妹四岁了,她好可爱,长得和我一模一样,我想抱抱她。」
「妹妹今天又哭了,哎呀,这可怎么办?我不是故意摔伤腿的……」
「妹妹十岁了,我要送她点什么好呢?」
……
这些年我一直后悔,后悔我没有在她最痛苦最难受的时候抱抱她,告诉她:「没关系的,你还有妹妹,妹妹会永远陪着姐姐的。」
我偏过了怀秋,骗过了所有人,其实我心里知道,我是喜欢她的。
她来梨园那一场闹,也不过是因为她发现了我们自己的身世,最后一丝念想也破灭,她来给我传递消息,在我耳边悄声说:「妹妹,快走!」
母妃一直在逼她,她不敢违逆母妃,又不愿为一个已经过气的王朝做祸乱天下的罪人,如此两难,进退维谷。
她知道自己一旦不在,母妃必然不会放过我,只是未曾想,自己的死,也会连累我。
如果,如果没有这些事,她会是个好姐姐,我也会是个好妹妹,她手艺精巧,会在生辰时给我刻小木蝉,会替我挽发,送我出嫁,我也会衷心祝愿她能觅到如意郎君,相伴一生。
她和我有着一样的面容,我们会是这世间最亲密的人。
我蹲下来,盯着沈遥的眼睛:「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阿芸她,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她要我一定要替她好好保护你。」他垂首,无力道,「父亲说这场仗,他势在必得,我劝不了他……」
我打断他,冷冷道:「他到底是为了江山百姓,还是为了权势地位。」
自己的女儿登位,他能得到的好处可多了去了,为一己私欲,挑动战火,母妃竟为这样的人迷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