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哈哈大笑,举杯称是。
可惜了。
她方才那样冷静,那样淡然,憋得多狠啊。
她这次连眼眶都没红一下。
我还在醉醺醺地抹眼泪的时候,一声惨叫盖过了在座所有人的攀谈声响。
我转身抬眸的功夫,那道黑影已经窜入帐中了。
我认得嘉措那把剑,夜色中总是泛着浅浅的青光。
目的达到了。
原来他真的敢做出抢亲这样荒唐的事情。
还未散尽的北羌朝臣酒被叫醒了大半,一窝蜂一样地涌了进去,我迟迟没有动。
惨白的月光洒下来,我孤身一人立在空空荡荡的宴席上,静静地听王帐里的动静。
不过须臾。
姜明绣被玄衣执剑的嘉措从帐里背出来的时候与我对了个正着。
云鬓散乱,衣裳破烂。
凌乱的头发与妆饰缠在一起,一袭红嫁衣衬得她像是刚刚被拉去配冥婚的女鬼。
哪有半点和政公主的样子。
她看我的眼神写满了惊恐,好像我是什么不得了的怪物。
「是你啊……」
她颤抖着声音开口,指甲却死死攥住嘉措的前襟。
我复又看向嘉措,他的眉头皱在一起,神色狠戾。
若是他眼下杀得了我,想必我此刻已经悬尸示众了。
我朝着那眼角通红的姑娘轻轻笑了笑。
大地猛烈地震动起来,溅起来的石块引得王帐骚动更甚。
我缓缓转头,埋伏已久的镇北铁骑此刻已经撕开穿了半月有余的羌人军服,仪容整肃地等在营前了。
为首的人是镇北侯,他的目光一眼便落到了我的身上,颇有赞许之意。
我略一颔首,再回头的时候,嘉措早已抱着姜明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方才同我吃酒的几个将领头子把老可汗尸身从王帐里抬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一幕:
北羌年轻的二皇子面色从容地立在帐前,他身后是黑压压的镇北铁骑。
16
杀父弑君,我花了三个月的时间。
从我被允为边防总司的那一刻开始,镇北铁骑便在源源不断地涌入北羌。
大婚前夜我抓来了戍营长一家老小,威逼利诱下他换去了原本守营的侍卫,乔装打扮的镇北军乘虚而入。
只是事后我还是将他夷了族,同着不愿臣服于我的北羌旧臣一道,屠杀持续了三天三夜。
两鬓霜色的镇北侯一面心满意足地踩着羌刃鲜血染就的草地,一面攀上我的肩膀,「不愧是我的外甥,做起事来和你阿娘一样狠!」
他不小心碰到了我的箭伤,我吃痛一笑,他也随即讪讪收回手去。
「依我说,你就该直接杀了那个老东西,何苦用金丝把他勒死在公主面前?这样,兴许我们还能把那罗刹一道捉了,公主也不必被掳走。」
罗刹是嘉措,他16岁成年的第一战歼了近半数的镇北军,吓得孟朝直接把镇西军调来供老侯爷调遣。
他是岭北郁结已久的心病。
镇北侯说话时的表情不无遗憾,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实现,想必他觉得还不够完美。
「北羌产不出金丝,唯一一捆抢来的金丝,去年被赏给了呼延嘉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