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轩窗外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淅沥小雨打着新绿,万家灯火通明,观之可亲。
我失手打翻了茶盏,沾湿了一片衣袖,贺少鸣字也不练了,走上前来替我收拾残局。
我问贺少鸣我要是嫁人要多少嫁妆才好。贺少鸣摇摇头,说我白送也没人要。因着民间流言蜚语,我与贺少鸣开了许些这样的玩笑,贺少鸣不放在心上了。
我扭了扭手,问贺少鸣以后住在公主府好不好。贺少鸣一愣,说我要是闷了的话,他会常来看我。
我扭过头,不情愿地从袖口里抽出六七张宣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少鸣」。
「阿缨。」
我点点头,这是他这六年来第一次唤我「阿缨」。
明日,我想去请皇兄的圣旨,我不想再辜负贺少鸣第二次了。
番外:
1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父亲希望我成为一代名儒。
我是庶出,我母亲的出身也不高,可我父亲对我上心,我不好辜负我父亲。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我练书法,写文章,做学问,父亲夸我天性聪颖,一点即透。
等我大一些,父亲让人教了我骑射,父亲夸我天性聪慧,百步穿杨,还赏了我一对上好的玉珏。我一言不发,父亲允许我说话时,我才能开口。
我今年十五,父亲领着我去了月华书院,正厅坐着一群人,知非,花甲,古稀,杖朝。父亲让我瞻仰前代学士,舌战群儒。
站立挺如松,言若吐温兰。
言语不急不缓,却字字珠玑。最后,我淡淡地鞠了个躬,道一句「晚辈失敬」。父亲听着他人对我的洋溢赞美之词,面带慈色。
2
我十六岁之前都是这样过的,我听旁人说我是天纵之才,惊才绝艳,依旧面不改色。母亲说我绝情,像我父亲。
我十六岁那年,遇到了朝阳长公主,是我一辈子刻在骨子里的人。
我不爱她,我恨她,恨到骨子里。
我是在围猎之季第一次遇见了江缨,她那时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我看她的时候,她埋下了脸,她的脸红了。我微微皱眉,继而别过眼,她是一朝公主,自是与我毫无干系。
那日之后,我收到了江缨送来的桃花酒,被父亲撞见了。父亲问我是谁送的,我握紧了手,又松开,说是朝阳长公主。父亲叹了口气,让我莫回应,免得招来祸患。那之后,父亲便派人看紧我的住处,害怕我与江缨私下来往,其实那时,我连江缨的名字都才刚知道。
我不回些什么,于礼不合,父亲便说让人给公主稍话,略表谢意。自小到大,我的事都是父亲做主,我不好多说什么。
那之后,江缨开始往我这里送东西,父亲让我把东西收下,还是一如既往地派人去回话。我皱着眉将东西都锁到了小匣子里,江缨送的东西都是御用佳品,我从没用过,不然要出乱子。
父亲觉得这样下去迟早出大乱子,就向皇上请旨,让我去荆州历练。皇上那时看重我,便答应了父亲,叫我入宫交代事宜。
我在宫里遇见了江缨,江缨不像民间传闻那般蛮横无理,那时我只觉得江缨天真无邪。江缨问我是否中意她的礼,我未答,我不应与她扯上关系。
后来我去了荆州做了淮云县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父亲从小教导我的。
荆州是蛮荒之地,我有时会在夜里冻醒,醒了我便披上外衫在院子里喝茶赏月。我有时会想起江缨,江缨冲我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极了天上皎洁的月牙。
3
那日我在书房练字,我的窗子出了些动静,正当我要起身时,我看见窗子前一张清丽的面容,她欢喜地叫我的名字,「崔卿」。
我微微皱眉,江缨这是胡闹。
我想打点人将江缨安然无恙地送回京城,江缨是整个皇室的宝贝疙瘩。
江缨冲我笑了,一脸喜色地说来找我了。我无法想象江缨是如何从京城偷跑出来的,稍有不慎,、就会出岔子。我说话时语气有些重,江缨哭了。
我刚想说声「失敬」的时候,看到了站在我府邸大门处的靖王世子贺少鸣,旁人说,朝阳长公主与靖王世子两小无猜,是难得的佳话。我说不出我心里到底如何想,略有些烦躁地回了书房。
说起来,江缨是第一个送我东西的人,我不该如此对她。
我回京了,江缨好似更将我放在心上了。其实江缨第一次送我桃花酒的时候我便知晓,她心悦我。
江缨好似要将公主府搬空,日日往我府上送东西,我没法不收,这是皇家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