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少鸣见我不理睬他,便挑起我未梳妆的青丝,在手里轻拈。
贺少鸣胆子比以往大了许多,在外久了,他的性子我摸不透了。
我睁开眼,让他离我远些。贺少鸣哪里听我的,赖着不走,我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想让我将苏欢他们赶出公主府。
我沉了沉气,让梨花带着苏欢一干人回房。
我知道要是我不将苏欢一干人搬出公主府,贺少鸣是会一直赖在这里的。其他人倒无干系,我只是想留下苏欢。可我没说,只觉得我这个公主当得窝囊,还得看贺少鸣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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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少鸣摸准我的脾性,他知道我经不住说,便日日都提一句。过了半个月,我被他说烦了,便由他去了,只闷闷地说将他们安顿好,给苏欢找个好人家。
贺少鸣笑盈盈地说了句「好」。他守信的,我放心他。
京城的天变得快,三月初三,我府上的梅花全落了。
贺少鸣回京以来,我府上总是闹腾腾的,许久未曾如此欢愉了。
民间还是在传我与贺少鸣的婚事,我问贺少鸣,贺少鸣说他巴不得这是真的。我手里沾着胭脂,给他抹花了脸。崔卿从不许我这样跟他闹,他说我那样不合规矩。我问贺少鸣这次回京还走吗,贺少鸣说我不想他走他便不走。
我不知我眼下对贺少鸣如何,我知道私底下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在嚼舌根,大抵都是些骂我的话,我搅和得京城一滩浑水,祸害了两家的少年郎。
我在民间的风评极差,觉得我配不上贺少鸣的好。
说到底,配得上贺少鸣的起码是个清白女子,我是与崔卿领了圣旨成婚的。别过三年,连我自己也不信对贺少鸣有了如此之深的羁绊,或多或少的,我有些动心,我觉得我滥情,配不上贺少鸣,也配不上崔卿。
崔卿厌我,我活该。
贺少鸣多好啊,我看着他在我府上舞枪弄剑,铁杆银鞍。
我望着远处的一片翠绿,我觉得我不该耽误贺少鸣了。前段日子,我没了崔卿,贺少鸣陪着我,可我觉得,我的心远了。
我想了我不该想的事,我本不是这样的。以前贺少鸣对我的好我视而不见,跌跌撞撞地追着崔卿。是我将贺少鸣气走了,如今却又与贺少鸣装作毫无嫌隙。
贺少鸣说得对,我的心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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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贺少鸣放下尖头枪,道:「我配不上你。」
贺少鸣停下了,他抬手胡乱摸了把汗,喊了一句:「江缨,要怪就怪我贪心。」
我顿了顿,不过个把月,我对贺少鸣,动心了。或许更早,是上个月还是三年前,我记不清了。我又细细地想,我对崔卿,算得上是真真的情意吗?
年少悸动,是我对崔卿的,还是对贺少鸣的?我自己竟也拿捏不准了。
其实我不值得贺少鸣这样对我,我曾糟践过他的真心。
再次见崔卿的时候,是在皇兄的书房。皇兄问我贺少鸣如何,他是听闻民间的传闻有些坐不住了。我刚要开口,就听人通报说是崔大人来了。我收了话,要起身走时,皇兄叫住了我,让我留下,我点点头。
崔卿还是一袭白衣,他钟爱白衣,性情温良。我想起当年要与他结亲的女子,听梨花说是难得的温柔小意。
崔卿没看我,一板一眼地跟皇兄说着朝廷要务。我听着枯燥无味,皇兄见我不耐烦,就放我走了。我刚出了书房,崔卿后脚就急急地跟过来了。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走得更快了。
崔卿叫住了我,我只装没听见。
崔卿拉住了我的衣袖,逼着我回头正视他。我不情不愿地回了头,等着他开口。崔卿一时语塞,也没开口,就只是一直看着我,深深地看着我,那一双桃花眸里满含情意,像极了他以往叫我「朝阳」。
崔卿说不出话来,面色微红,我从没见过他这样,崔卿变了,又变回了以往那个克己复礼的翩翩君子。
我点点头,就要扯开他拉着我袖口的手。
崔卿叫我一声「朝阳」,听得我耳根子发腻。我甚至在想崔卿是不是发觉我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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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前打情骂俏,不怕皇上看了心里膈应?」
我转头看向远处喊话的人,是贺少鸣。我一笑,他倒是嘴皮子厉害,会飞刀子。
贺少鸣冲我招招手,不急不缓地走上前来,便一把拍掉了崔卿的手。崔卿皱着眉,眉眼间仿佛下了一层雾。
崔卿放开了我,又看了看贺少鸣。贺少鸣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根本没将崔卿放在眼里。崔卿没再说什么,转头走了,我想着,或许我与绝世公子崔含止,就此止步了。
后来几日,我与崔卿再没碰面,或许是贺少鸣找过崔卿了,不过我不再管这些了。
京城的春风揉碎了凝云,搅乱了绣针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