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扬将他二人送回长溪,便要起?身离去,薛应挽叫住他:“你们是要回朝华宗么?”
魏以舟瞥了一眼顾扬:“我?跟他说了师尊就算没?金丹也?能轻易离开,二师兄坚持要回去接应,唉搞不懂……算了,大家同门一场,顺道回去看看其他弟子,能救下几个是几个吧。”
薛应挽阻止不了,只嘱咐道:“要小心。”
“知道知道,”魏以舟理了理略有凌乱的衣摆,依旧那?副翩翩贵公子风度,压低声音,道,“我?又不傻,真要出了什么事,也?不会和顾扬一起?送死的。你先?走,往西走,之后这边事情了结了,我?们再?去找你碰头。”
薛应挽应下:“好,我?应当会往浔城方向而去。”
魏以舟敷衍地点点头,今日事发突然,他喝了不少酒,神智是清醒了,脸色依旧泛着?一点酡红。忽而想到什么,朝越辞方向看过一眼,偷偷将他拉过一旁,设了隔音结界,再?三确保外人听不见后,才道:“有件事,之前就想和你说来着?。”
“什么?”
“是关于那?个下三白的,”他说,“师尊回来之后,曾让我?去查关于越辞的事,提到了一个村子,叫什么……瑶湾村吧,是越辞当时登记弟子名?册时记录出身来由的村子。”
“后来师尊闭关,我?顺着?查了查,发一件挺古怪的事。”
“的确是有瑶湾村的存在,但是距离此处很远,接近昆仑,且十分?偏僻,一向不通外,据说人口也?不是很多,最重要的是……在一千年前,甚至横断之乱前,瑶湾村已经?彻底废了。”
薛应挽不明白这句话意思:“废了?”
“就是人都死了,什么死法都有,大多是互相斗殴至死的,”魏以舟道,“这村子有记录的地方都说一直很和睦,偏偏出了这种奇怪的死法……而且时间太?长,过去了千年,不知道越辞上哪知道的。不过也?没?说一定和他有关,总之,留个心眼总是好的。”
薛应挽犹豫片刻,答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兄。”
顾扬已然御剑先?行一步,魏以舟与他挥手作别。待人走后,薛应挽才浑身松懈,原地怔然。
他闭目轻叹,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如今模样,也?尚未从戚长昀愿意舍弃金丹救自己中回过神来。
越辞看出他状态不好,问道:“过意不去?”
“换做是谁,都不能当做无事发生的,”薛应挽喃喃自语,“当日师尊救下我?,我?还?问他,会不会有什么损伤,那?时他回答我?,没?有事,让我?放心。”
“师尊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太?过相信他,听他说了自己没?事,才稍微放下心,只以为是什么略有损耗的术法,却从没?有想过他瞒下我?,是将内丹给?了我?。”
从来都是薛应挽去安慰人,如今却成了颓丧那?一方,他仰头望向朝华山方向,思及留在宗内的戚长昀,不禁去想,是不是当初自己再?小心一些,如今结果?就会不一样?
但其实,从第一人出招时候起?,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这从来就是一场面?向朝华宗,有针对有预谋的战乱。朝华宗本代弟子必出魔种,只这一点,就足够天下人将其杀之灭之,昔日光辉荣耀的第一剑宗,最后也?只会不得善终。
就算戚长昀真的能护住一时,也?堵不上悠悠众口与世人的愤怨之心。
灭宗只会是时间问题。
唯独有一点,薛应挽不明白——既然早有预言,魔种会诞生于朝华山,为何朝华宗宁可待到千年后再?想办法偷偷除去魔种,也?不愿意从朝华山迁移位置,将自己剥离预言之外呢?
今日发生事情太?多,他脑子昏昏涨涨,容不得继续多想,只手心一直停留在丹田位置,隔着?皮肉摩挲那?颗本不该属于自己的内丹。
内息澎湃而充盈,似能汲取天地无穷之力。
自七岁被戚长昀带上朝华宗,这么多年,他都是在朝华宗度过,而今一日之间,师友尽去,唯一的栖身之所也?将在血海中化为断壁残垣。
越辞声音在身侧响起?,像是述说,又像开玩笑般地随口询问,“不知师兄有没?有听过,世上曾有一种锻剑方法,需以人血为祭,熔过持剑者血亲或挚爱心魂,则剑意纯粹,无人可及——据说奈落界爬出的魔,最怕的就这一把神魂之剑。”
第35章终局(一)
的确曾有传言,沾染血脉之物的神器能?有压制魔物之力?,但这千年?来,不伐丧心病狂者尝试用亲友,爱人血肉祭剑,却?无一人成功,逐渐,便也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传言。
薛应挽问道:“为什?么这时提起??”
越辞:“只是随口一问,不过要是真有这样厉害的方法,师兄想过牺牲自己一人,换世?上太?平吗?”
薛应挽顿了顿,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
“我不相信世?间危难到必须要我这样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牺牲才能?去救,难不成天下安危与否,只会?系在我一人身上吗?那兴盛宗门?,修士修炼千百年?又为了什?么?”
薛应挽的确温柔,处事却?从?不偏颇,他有大义,更?有私心,并?非一堆毫无感情的数据,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的想法的鲜活的人。
“我想活着,”在越辞略微发愣目光中,他继续说道,“我身体里带着的是师尊内丹,这便不止是我一个人能?够选择的事,倘若我随意便放弃了自己生?命,大概师尊也不会?同意的。”
“何况……就算世?上真有此法,那也是恶毒至极的邪法,需要献祭血亲爱人性?命才能?换来的剑,真的可以斩灭邪佞吗?在我看来,用这种方法拿到剑的人,说是没了人性?,真正的魔也不为过。”
这便是薛应挽全部想说的话了。
他背过身,忽略越辞僵硬的表情,进屋中收拾二?人衣物行囊:“浔城离我们?最近,应当有不少修士在城中,先到那处看看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