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这世上有人想要他不必孤身一人。
其实这一天他很倦怠,近乎有种恹恹的心情。可是在这个女孩身边,看着她这样静谧的睡颜,好像世上所有的疼痛和残酷都被洗去了,心里产生一种异样而奇妙的情绪,连他自己也不明白那是怎样的心情。
唯一确定的是想要她留在他身边。大约是刚睡醒,他还有些困倦,稍稍打着哈欠,伸出一只手轻轻提了下她的后领,把正在往旁边躲的女孩抓回来,好像捉住一只试图逃跑的小猫,“不许跑。”
既然已经被他发现了,再挣扎也没什么用了。云渺不情不愿地被他拎着回来,从袖子底下摸出一封信,放在他摊开在面前的手掌心。
信笺放在他手里了,摊开来的掌心却不动,面前的少年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她。
云渺轻哼一声,只好把一双大袖都放在他的手心上方,抖了抖,藏在袖子里的一大叠信笺哗啦啦地倒出来,散落了一地,全部堆在地板上,摞成小山一样的纸堆。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把这么多信都藏进袖子里的,这副场景简直像是她把这个反派少年给扫荡一空了。
“你居然偷看了这么多。”这次连谢止渊都觉得有点惊讶,又感到有点好笑,取过一封信拆开,撑着一只手在案几边,懒洋洋地读着,头也不抬地问,“你都看到了什么?”
“你在计划杀中间人‘蒲柳先生’。”云渺不大高兴地回答,“以冷白舟那个小孩为诱饵,望月楼里已经布置好了为他准备的陷阱。”
中间人“蒲柳先生”是皇太子的江湖马甲。这时候,这个反派少年还不知道自己的皇兄就是自己在江湖上最大的对手,设计在望月楼里的局既是为了杀死他,也是为了试探出他的真实身份。
“看来‘蒲柳先生’已经到了。”坐在案几边的少年读完信笺,转头扫了一眼窗外,“他们应该还在找冷白舟所在的位置。”
“我不喜欢你计划着杀人的样子。”云渺低哼一声,“最最讨厌了。”
“你似乎总是很关心别人。”谢止渊又拆开一张信笺,取过一支笔,拢了拢垂落的大袖,低着头,回复一封信。
“我当然关心别人!”云渺恼火地说,“我关心每一个你计划要杀的人”
话未说完,她忽地被扣住双腕抓过去,案几边的少年把她拉近到面前,低下头,靠近她的唇:“阿渺,最好不要乱说话。”
这时候云渺歪着头看他,看见这家伙一副得意的神色,好像在跟所有人说:对,就是我夫人。
可是这个漫天星星的夜晚,那个少年回过头看着她,笑着说:阿渺,我喜欢你。
“第三件事,”她又说,看着他,“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许动手。”
“刚才遭遇截杀之后,他们只能走这条路。”谢止渊低声回答。他微微侧过身,稍微扯下一点她的兜帽,把她的整张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
而后,他把她拉到自己面前,仔细地整理她的氅衣领子,系紧她的腰带,把腰带上的铜印和墨绶露出来一些。
他们身上穿的是押解犯人的差使所穿的官服大氅,铜印和墨绶都是证明官府人员身份的标识。
“可是”云渺说。带路的安嬷已经不知踪迹,林间只他二人对峙。
云璋走近,话音才落,云渺已抬臂搭弓,将长箭对准了他的眉心。
云璋高声道:“但凡你此时妄动一下,藏在丛林中的暗箭便会射穿你的喉咙。”
云渺红唇暗咬。他明明现在就可以下令放箭,却按兵不动,如此这般,必定是因为还有让她更棘手的情况在等着。
他在暗中布置了多少手下?仅凭她一人,怕根本对付不了。
若是现在受了伤,便真的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也不知道她派出去的人找到弟弟了没有……
云璋足踏过枯枝,朝她一步步走近,“莫要怪我,妹妹,今日刀剑相加并非我愿,实在是因为景恪逼我,六殿下什么人,你是清楚的。”
云渺道:“景恪让你来的?”
云渺只觉心上才愈合了一点伤口,又被无情地撕扯开,鲜血尽出。
她是与云璋是素来不和,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的亲哥哥会将刀剑对向她。
云璋停下了,在她马前一丈,笑道:“妹妹,你与云凌不过依仗着一点君恩,便占着云家偌大的家业,不肯分给我兄妹二人半分,今日这般,也是你咎由自取。”
“你想要什么,与我提,我都给你便是了。”云渺开口。
她需要拖延时间,等待弟弟的人手赶到。
听到这话,云璋目光闪烁,却道:“不用。我只要你听我的话。”
他抬起手,匕首直往她胯。下的马扎去,欲叫马儿疯癫带着她往前狂奔。
云渺扯着缰绳,侧开一步,“左右我都无退路,不如此刻一箭射穿你,你替景恪办事,难道也不想活命?”
“妹妹真是好胆色,”云璋看着那近在咫尺对着自己的锋利长箭,笑道,“谁能想妹妹外表生得艳丽可人,一颗心倒是冷硬。”
云璋将匕首插入腰带中,转身道:“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