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留下的一女一子无错。
云渺本就是皇后嫡女,她弟弟是太子,下意识就反感如今蹦跶极欢的冯后。
还有这个冯令史,仗着和冯后有一点关系,就如此作恶,那看来,纵容这一切发生的冯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歪头,看谢止渊面色认真,好似在渺索是否可行。虽然两人没什么关系,不久后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但她莫名不想看他误入歧途,去帮扶东淮恶名渊著的大皇子。
那个被算计的可怜太子让她想起了阿浓,说不定,如今姜国境内,赵姬也是这样拉拢人去帮扶她儿子的,那可怎么办?
所以云渺扯了扯谢止渊的衣袖,他的视线飘向她,眉梢微挑,等着她说话。
云渺四处看了看,食案都隔得很远,若她小声说,旁人是听不到的。
她往上够了够,像是夫妻间说悄悄话那样,用手掩着唇,但还是不够近,所以她朝着谢止渊眨眨眼,示意他也过来一点。
算起来,她已有一天一夜都没用过膳了,如今饿得不行,浑身都没有力气,眼前阵阵发黑。
在用晨食之时,罗南端上煮饭的釜,发觉石桌上多了个人,是垂着头,怏怏的云渺。
他暗暗称奇,女子变化是真快,仅仅过了一晚,她便一改昨日的嚣张,安分坐着等吃饭。
只不过,罗南早起时,柴房并没有人。那么,此女昨晚没被赶出来,是在东厢房住的,今日变化就如此大,莫不是,殿下他……
子弦咳嗽几声,唤回了罗南八卦的渺绪,但他看云渺的目光逐渐变得愤愤,心中更对不起阿姊了,是他考虑不周,才引狼入室!
云渺面前也多了一碗黑乎乎的麦饭,她闭上眼睛,才能忽略其难以下咽的外表,依稀闻到几丝麦的香气。
复又睁眼,她一鼓作气,拿起勺挖了一小口。
粗粝的口感,她有些咽不下去,索性又挖了一大勺,全都送进了嘴里,混着汤汁勉强一口咽了下去。
麦饭,磨麦合皮而炊,连带着麸皮一起煮,是家中贫苦、或是贪图简单省事才如此做。
其粗粝难吃不言而喻,云渺贵为公主,从来都食细致之物,头一次咽下带皮的麦。
她控制不住地干呕几下,即使青楼供得也是干饼,比这精细些。
旁边三人都愣住了。都觉她昨日过于颐指气使和跋扈,是故意挑挑拣拣。但此刻才知,她当真吃不惯这样的东西。
姜国虽没有东淮兵强马壮,但民间富裕,过得比东淮滋润许多,也不常食麦饭的。
云渺转过头,很饿,但看着那碗黑乎乎的东西,实在食不下去,看着谢止渊小声,可怜巴巴道:“我想吃饵饼。”
那才是姜国人吃惯的东西。姜国人喜食饼,即使贫民也食饼。
而饵是稻米磨成粉,最后蒸熟的饼子。据云渺所知,东淮的街上,也有将饵饼当成小食来卖的摊子。
女子美眸中盈盈带泪,是方才干呕所至,稍微抿着唇,神色略有拘谨又带着些许期盼,很难不让人心软。
谢止渊张口,刚想说话,却有咳意涌起。他偏头,掩唇轻咳几声,随后道:“明日不用给她备饭。”
罗南以为殿下是心软了,准备给她买饵饼。虽然不喜此女,但也不能看着她饿死,他点头,今日出去买东西时记着。
“轰隆”一声,机关转动的同时,青铜门也轰然洞开。云渺一个没站稳,在门开的瞬间不小心往下跌倒,“啊”了一声,摔下去。
恰在此刻,一阵狂风在门洞开时纷乱地涌进来,呼啸着把一切事物都往门后面推。站在门前的少年飞快地接住女孩,被她扑过来环住脖子,身形晃了一下。
席卷而来的狂风卷着他们双双跌进了青铜门里。
又是“轰隆”一声,青铜门在背后轰然合上。满地的尘埃飞溅而起,谢止渊在地面上撑了一下手肘,在狂涌的风里止住身形,又被掉下来的云渺撞在胸口,闷哼一声。
云渺这才发觉自己把他压在身下,揉着撞疼了的额头从他的怀里坐起身。
被她压在身下的少年微微偏头,眸光忽然动了一下,显得有些惊讶。
“怎么了?”云渺问。
第45章风铃地(九)
与此同时,云渺仰起头。
头顶上方的金色天穹上雕刻着一片辉煌星图,无数巨大的石球沿着星轨在下方的半空中穿行而过,投落在地面上形成错落的光影。绘满神鬼的壁画两侧的壁龛里点着九枝灯树,灿烂如金的光芒如水般流淌在四壁之间。
他们似乎处在一座巨大的浑天仪里,四面八方的石球象征着运转的星星,而巨大的铁轨规划着星星运行的轨迹。星轨运行时发出轰隆的声响,犹如低鸣的古乐回荡在空旷的石室里。
轰隆隆的声音里,一颗巨大的石球从上方横扫过来,下方的少年伸手把面前的女孩按进自己的怀里,护着她的脑袋躲了过去。
涌动的风从头顶上经过,运转的石球擦着他们身侧发出轰鸣。云渺感觉到谢止渊的手掌捂住她的耳朵,直到火车碾过铁轨般的巨响远去,才松开手,在她的耳边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