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的白衣男人欠身取走那顶斗笠,抖了抖上面的水珠,站起身。
“你要走了?”少年头也不抬地问,仍然玩着草编蚱蜢。
“到时辰了。”他低垂下眼眸,近乎贴着她的嘴唇在说话,几欲落下一个危险又亲昵的吻。
可是他不懂得什么是亲吻。
就在即将碰到她的嘴唇的一瞬间,面前的少年忽地再次咳嗽起来。
身上的伤口因为这些动作而彻底崩裂了,他也丝毫不在意,咳着嗽,轻笑起来:“现在你知道下毒杀不死我了,但是还有很多别的办法。”
“想杀的话就来试试看。”他恶劣地笑着。
话音落下的下一刹那,面前的女孩忽然抬起手。她从袖子里抓出一把麻沸散,往他的面前用力地抛洒。
药粉飞快地进入他的呼吸里。
原本这种药对他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此刻他的状态太差了,完全没有办法反抗药性。
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少年轻轻闭上眼睛,失去意识,倒在她的怀里,昏死了过去。
手边的火折子一闪一闪地燃烧,晃动的火光照在他安静苍白的脸庞上。
“大坏蛋谢止渊,”
假如清晨时分还没有退烧的话,这个少年可能活不过这个夜晚了。
“系统,”云渺在心里悄声召唤,“我有一些问题想问。”
他忽然伸出手,从身边的尸体上抽出一把刀,双手握住刀刃,对准自己的心脏,用力地刺进去。
听见动静,戴斗笠的人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拦他。这时少年突然痛苦地战栗起来,握着刀满手鲜血淋漓,可是手里的刀不断地颤抖着,刀尖只没入心口一点就停下了。
仿佛有另一种意志在对抗他的愿望。他竭尽全力把刀尖往心脏的位置送,任凭刀刃深深地切割入手指,最后的结果却只是倒在树下微微地颤抖着,轻轻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我试过很多次。”少年松开手,干净稚嫩的声线透着虚弱,“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就是上次割开手腕的时候身上的血都快要流干了,和那些尸体一起顺着水渠沉下去,结果最后被一群捞尸人捡走了。”
戴斗笠的人指尖动了一下,摸索过去,轻轻把少年握着的刀拿走了。
“除了死去以外,你还有别的愿望么?”戴斗笠的人问。
“有啊。”树下的少年轻声说,仰望着天,“可是做不到。”
“我心里有一个实现不了的愿望。”戴斗笠的人也轻声说,“死在实现那个愿望的道路上,也很好,不是么?”
“所以在那之前别想着去死了。”
下次一定可以的。
云渺站起身,把繁复的嫁衣褪去,卸了满头金簪步摇,然后在连珠帐内扫了一圈,没找到其它可以睡觉的地方。
于是她低着头,抿着唇,走到床边,把昏睡的少年往里面推了推,然后合衣躺在他身侧,抢过一角被子,背对着他,闭上眼。
喜烛上的火浣花心一直燃到了天明。
而她只要牵一牵,他就跟着走了。
“我要离开一小会儿。”
云渺敲了敲他的脑袋顶,“你在这里坐好,在我回来之前,都不许挪开座位。”
她这是打算出去以后趁机把反派锁在房间里,干脆利落地关他一晚上。
大约是因为酒意上涌,这个少年的思绪十分迟钝,过了许久以后,很轻地,朝她点了一下头。
云渺很满意他的表现,冲他点了点头,牵起裙角就要起身离开。
可是下一刻,身边的少年忽而闭起眼睛,松开撑住身体的手,歪歪斜斜地倾倒下来。雪白的衣袂如同云朵般漫卷,轻轻飘飘地覆盖在她的身上。
一抹极淡的甘冽酒香落在颊边,云渺惊讶地眨了下眼睛,感觉到少年靠在自己的肩头,酣然而沉静地睡着了。
紧接着,她整个人怔住了。
他的唇瓣轻轻地碰到她的耳垂。
第26章红嫁衣(九)
许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少年的嘴唇很软,有一点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