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双脚忽然一下离开地面,她被他打横抱了起来,裙摆落进他的怀里,耳边是少年切冰碎玉般好听的嗓音:“走了。”
他把她抱到马鞍上坐好,然后挽着缰绳翻身坐在她的身后,策着马淌过一片粼粼的溪水。
因为谢止渊的伤还没好,骑马骑得很慢,两个人几乎是慢吞吞地在往回赶。谢止渊也不太着急,他布置的人手会按照他的计划行动,而他此刻受着伤的模样不能让任何人看见,不如慢一些回到营地上,尽可能恢复得再好一些。
马背上一晃一晃,云渺有点困意,靠在谢止渊的怀里,打着呵欠。
大约是午后的阳光太好,这样的氛围也太过放松,她终于忍不住,想要问他昨晚的事:“谢止渊?”
“嗯。”他应她,懒懒地挽着缰绳,干净的嗓音也沾着阳光气味。
话音未落,她手里抓着一枚银针毫不客气地扎过去。这枚银针被她悄悄藏在袖子里面,仓促之间也没来得及对准他的穴位,只是用尽全力地往他的胸口扎。
面前的少年不躲也不闪,任凭她这样扎进自己的身体。大约是恰好碰到了身上的伤处,他忽地闷咳一声,偏开头,身形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
她的眸光微微动了一下,轻咬了一下唇,握紧的手指松了松,却忽然被他反手握住了手腕。
“谢止渊你干什么!”云渺不许他碰自己,想要抽回被握住的手,可是手腕被他攥得很紧。
“你不是想扎我一针么?”谢止渊轻轻笑起来,“阿渺,你可以再深一点、再用力一点”
紧接着,他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手,更用力地扎进了自己的身体。
血珠沿着银针滴落在她的指尖,像是绽开一小朵昳丽的花苞。细密的疼痛在心口蔓延开来,四面八方连接着血液和脉络,她带来的疼痛比他经历过的所有疼痛都要轻微,却如此分明地刻印在身体和灵魂里,他竟然产生一种沉溺于其中的异样感觉。
面前的少年忽地微微低下头,托住她的手腕,轻轻地吻去她指尖上的血。
那个吻落来的刹那,她的指尖倏地惊跳起来,像是被惊动了的白色蝴蝶,被他小心翼翼地收拢在掌心。
迷乱摇曳的烛光里,少年低垂的眼睫晕染上一点微红的光,轻而细密的吻像是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直到她的指尖重新变得明净洁白、纤尘不染。
他轻轻地咳着嗽,却笑了起来,问她:“还生气么?”
“还生气。”她低着头,不去看他,闷闷地说。
“那要再来一次么?”他极为认真地问,“你想要多少次都可以。”
“你扯到我头发了!谢止渊你是笨蛋吗?”
窗外是一帘潺潺的雨,房间里堆满金玉织锦,铜镜上倒映着低着头的女孩和坐在背后专心为她绾发的少年。朦胧的天光落在镜子里,仿佛洒下一层金色的边,勾出两道挨在一起的影子,离得那样近,就像是在光芒里彼此靠近的两个灵魂。
沙沙的雨声中,遍地的光芒像水一样流淌,空气里有着金沙金粉般深埋的沉静。
用力咬了一下唇,她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要跟他打架。他笑起来,轻轻地咳着嗽,任凭她打了自己一会儿。
下一刻,他忽地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面前,捏着她的下颌,低下头,碰到她的眼睫。
女孩纤长的睫毛像是被惊飞的蝴蝶那样颤动起来。面前的少年在遍地阳光里安静地低着头,很轻地啄着她的眼尾,一下又一下,抹去那些露水一样的泪珠。
她甚至从这个吻里尝到某种绝望。
他像是在说: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吗?
仿佛是在坠入地狱之前,这个罪孽深重、伤痕累累的少年,用这种近乎绝望的方式,想要留住身边唯一的温暖。
这一刻爱和死之间的界限变得模糊。他并不懂得什么是爱,只是想要她陪着自己去死。也许某一瞬间,他以为这样就可以一起死去。
“谢止渊”云渺拼命摇着头,“你放开我”
他吻她的方式几近抵死缠绵,仿佛灌进了最烈的酒,连呼吸都变得时断时续。她被吻得开始意识不清了,几乎产生一种心悸的错觉。
太危险了。绝对不可以。似乎只要再进一步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控制的事,简直就像高速到快要失控的列车,她也不知道自己将会撞进什么东西里去。
她在这个吻里感觉到心跳的失控,于是想要落荒而逃。
就在彻底失控之前,对面的少年忽地松了手,放过了她,偏开头,轻轻扯了下唇角:“你看起来真像是快要死了。”
“你才快要死了!”云渺气愤地反驳,“你怎么可以”
她的话未说完,谢止渊欠身抓起滑落在地板上的外袍,扔过去盖在她的脑袋上,把她整个人裹起来。她立即抱着这件外袍往后退,退到对面的墙边,和他隔开一大截距离,远远地瞪着他。
对面的少年轻轻笑了一下,仿佛没看见她恼火的眼神,重新靠坐在墙边,微微偏过头,望向窗外。
遍地的月光里,房间里的少年少女各自不说话,面对着面,都在平复着因为接吻而剧烈加速的心跳。
云渺把自己埋进谢止渊的外袍里,低着头,从耳朵到鼻尖都红得像在发烧。心跳还在咚咚咚地跳,因为那个吻而混乱的呼吸渐渐平缓。
被他亲一下简直像打了场仗,整个人兵荒马乱的,她有点不确定自己算不算是缴械而逃,但是不管怎么样都不想再来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