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少年似乎忍了一下,克制住自己的脾气,冷笑:“最后一次。”
云渺轻哼一声,难得可以这样指挥反派,心里十分得意,有点趾高气昂的意思,被他轻轻抱起来放在铜镜前,低着头让他给自己扎头发。
偶尔传来女孩温温软软的声音,时而抱怨时而指挥。
“向右一点”
“歪啦。”他换了件干净的雪白衬袍,外披一件浓墨色的氅衣,极致的黑白两色衬得少年的身形清拔。大约是刚沐浴过,又因为下着雨,他的发梢还沾着些潮湿水汽,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抹清秀而笔直的锁骨。
“还不睡么?”他手里提着一盏烛灯,星点的光落在她的眼睛里。
“睡不着。”闷在被子里的女孩声音气鼓鼓的。
“我陪你。”他说,提着灯坐在临窗的案几前,摊开一张白色的宣纸,挽起大袖取来一管墨笔,借着一点微弱的灯火回复一封信。
“我才不要你陪。”云渺恶狠狠瞪他的背影。
他顿了一下笔,听出她语气里十足的抱怨和不满,轻声笑了一下,把笔搁下,转过身,走到她的床边,伸手去拨开她颊边一绺儿不高兴地跳动的头发:“阿渺,别生气。”
云渺偏过头,躲开他的手:“不许碰我。”
“别生气。”他又重复一次,歪着头看她,“做什么事可以让你不生气么?”
“那你放开我。”她气愤地说,“不许关着我。”
“只有这件事不可以。”他看了她一会儿,“你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不关着你的话,你会给外面的人送信。”
“那我很想扎你一针。”她十分恼火地咬牙。
他笑了声:“那你扎吧。”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将近晌午。
车轱辘碾过落着花的青石砖路,转过一条喧嚷的长街,停在漆金红木的三皇子府门前。
云渺抱着从洛黎那里抢过来的糕点,从马车上走下来。府里的管事匆匆迎上来:“夫人,午膳已经在内堂备好了,都是殿下吩咐做的夫人最爱吃的。”
“他人呢?”云渺问。
管事愣了一下:“殿下方才被宣入宫了。”
“哗啦”一声,云渺手里的糕点掉在地上。管事吓了一跳,连忙去捡,一边紧张地问:“夫人,怎么了?”
云渺镇静了一下,低声问:“什么人来宣他入的宫?是内侍监余公公吗?”
“这倒不是”
管事抓了抓头发,努力回忆,“辰时三刻左右,夫人离开后不久,有个宫里来的内侍带了一道圣上的手谕,宣三殿下入宫圣上的旨意来得很急,殿下看了一眼就跟着走了。”
“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
“殿下什么都没有说。”管事想了想,“只吩咐了一句准备午膳的事殿下大约觉得晚上就会回来吧?”
可是那天晚上谢止渊没有回来。
不仅那天晚上没有回来足足一整个春天,他都没有再回来过。
宫城里没有传来任何消息,就像是有什么人把有关三皇子的消息完全封锁了。递进去的书信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也没有任何信件从宫里传出来。
云渺起初慌乱了一段时间,想尽办法试图进宫城里找谢止渊,她担心是他的母妃淑妃把他关进宫里做了什么。直到江湖上的消息从百鬼坊那边传来,云渺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事。
——中间人“白头老翁”的身份被发现了。
大约在春狩前后,皇太子察觉了自己这个弟弟就是江湖上连续布置过多次刺杀的中间人“白头老翁”,于是以极快的速度作出了回击。
在年幼的三皇子被一道圣旨关进宫城里的那一刻,针对“白头老翁”的据点发动的攻势同时进行,很快这个反派少年手下的江湖势力就被摧毁了大半。
每天都收到相应情报的云渺待在府里,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在按照原著的剧情线进行着。这是反派的第一次失败,剧情又向前推进了一些,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到高兴的。
可是她望着天空发呆的时候,只是突然在想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是不是又没有好好睡觉。
今天晚上的月亮很亮很圆,你有没有看见。车厢里,捧着酪浆的小女孩脑袋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眼睑慢慢合拢起来,耷拉着脑袋睡着了。
“别担心。”
谢止渊看了一眼,对云渺解释,“我放了安眠香,只是让她睡熟一会儿。”
“马车已经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