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来检查一下你的伤势。”云渺剜他一眼,“昨晚你看起来像是快死了一样。”
谢止渊似乎很不想谈论昨晚的事,并不答话,继续喂马。云渺歪着头看他一会儿,觉得他的状态确实比昨日好了不少,只是透过薄薄的一层白色衣襟,还是能看见底下缠着的止血带在微微渗血。
耳边涌动着的风如同擂鼓,云渺听见谢止渊在自己的背后轻声问。
他的声音极轻,带着轻微的喘息,很虚弱,语气却漫不经心,像是随便找了个问题来跟她说话。
此刻两个人已经骑马离开了杉木林。就像洛小九说过的那样,三殿下的马很快,刀手们都追不上。
浓稠的夜色里,马蹄踩着泥土嗒嗒地奔跑,微凉的风吹起发丝和衣袂。不远处是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溪流和蜿蜒的山脉,漫山遍野都是金色红色的秋叶。
“是麻沸散。”云渺低声回答,没有回头,“一小包的量,可以放倒一头牛。”
“你居然会带这种东西。”身后的少年似乎轻轻笑了下。
“都说了要以备不时之需。”云渺低哼一声。
两个人都没有谈及刚才那个危险的一推。他差一点就死在那里了。
谢止渊不知道为什么云渺会折返回来找他,云渺也不知道为什么谢止渊在她做了那样的事以后仍然救她。
他们静静地坐在马背上。谢止渊单手挽着缰绳,轻轻地靠在云渺的身上,低垂着头。她知道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说话只是为了保持意识清醒。
“把手给我。”身后的少年再次轻声开口,微微喘息着说,“我的刀给你。”
“给我刀做什么?”云渺有些困惑地问,但还是伸出手,让他把那片一尺薄刃缠在自己的腕上,感觉到他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到自己的肌肤。
“以备不时之需。”他轻笑一下,重复她的话,然后闭上眼,靠在她的身上,渐渐安静下来。
又是长久的沉默。
“谢止渊”云渺终于再次开口,想问他什么。
也不知道黑莲花反派是哪里不舒服。
但是假如他这会儿歇下了的话
她攥了下手,摸到了袖子底下的袖箭。
——岂不是可以偷袭他!
白天的时候她用袖箭赢了他,知道了他近日要去皇林禁地,却不知道他具体要去做什么,问了他也不回答,要她再赢过他一次才行。
此刻岂不是赢他的最好时机!
一想到刚才反派利用她来拐骗小孩子以达成他计划的坏事,云渺对他就一丝同情心也无,甚至觉得假如她趁此时机把他刀了也没什么问题。
“我去看看他。”她说,站起来。
听到这话,管事瞬间暗自高兴起来:夫人果然是心软了,夫人还是心疼殿下的!
他立即毕恭毕敬地引着一盏灯,带领云渺来到不远处的西厢房,还特意遣退了其他从人,给这对小夫妻留下一个互诉衷肠的独处空间。
云渺接过管事递来的灯,等到人都走了,悄悄吹灭了蜡烛,借着夜色的掩映,躲在了窗边的花树下,往里面看过去。
“二帮主赵不群。”他平静地答,仍低着头回信。
“不要杀他。”她从这个少年的眸光里读出一抹杀机,轻轻咬了下唇,低声说,“你已经杀了太多人了再这样下去,没有人会愿意跟随你,只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找机会背叛你。”
“交给我处理。你答应我一次,我就答应你一次。”
她认真地说,抬起眸,“谢止渊,这一次我站你身边。”
那个瞬间恰好有一束天光流淌在她的发间,明亮的像是笼了一层暖金色的光。女孩歪着头,明净的眼瞳倒映着他的影子,如水的发丝在光芒里飞扬,像是神话故事里被薜荔兮带绿萝的山鬼,轻易地就可以勾走路过少年的魂。
他忽而偏过头,不去看她,说:“随便你。”
云渺轻轻哼了一声,双手撑着脸转到他面前,抬起头:“谢止渊,你要我来当这场宴会的主人,那你得给我一些东西。”
她竖起一根纤巧的食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我要最漂亮的衣裳、最昂贵的首饰、还要花不完的银子。”
“这不难。”他懒懒地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我还要你帮我扎头发。”云渺抓过他的笔,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极为精巧复杂的发髻样式,“我要这个。上次你没扎出来,这次不许偷懒。”
“为什么又要帮你扎头发?”被她这么指挥,他几乎气笑了。
“因为你昨晚说话不算数,现在你是小狗了。”她十分认真地点点头,“你得听我的话,否则我就不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