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也这么骑着马去找过他……在最初相遇的时候,她乘着马踩过落满山花的道路,纷纷的落花也像是雪。
那一次她发现自己被欺骗了。后来他们经历了很多事,她讨厌过他,欺骗过他,对他撒过很多谎,生过很多次他的气,试图杀过他,后来又救过他。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命运纠缠在一起。她看见他的野心、自私、残忍、不为人知的往事,也看见他的痛苦、脆弱、不甘、挣扎在黑暗里的绝望。
他每一次都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松开手,一句话也不说地把她推开很远,用自以为是的方式保护她。这一次他在松开手之前对她说了很多话,干净的眼神里带着点笑意,就好像那就是最后一次。
可是,谢止渊。她在心里轻声说,我们还有话没说完。
在把话说完之前,还不可以告别。
风雪里传来很轻微的铃铛响,缥缈而破碎,仿佛一场幻觉。
漫天的风雪尽头,半跪着一个昏睡过去的少年,鲜红的衣摆散落一地,红得像是遍地的血。
云渺从马背上翻下去抱住他,靠在他耳边反复喊他的名字。他苍白漂亮的手腕垂落在身侧,旁边是散乱着的用完了的银针,里面是那种叫做龙血草的药,针管里的药剂落在雪地上,半透明的,像是掺了毒的酒。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少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抵抗对面的控制了。这里发生过激烈的战斗,结果是这个少年失败了,那些人要带他回宫去。
尽管不知道那些人对他做了什么,可是云渺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一旦他被带走了,哪怕回来也不会再是她认识的那个少年了。
她在他耳边喊了很多遍他的名字,试图把他从昏睡之中叫醒。他纤浓的眼睫轻轻颤动着,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却整个人愣住了。
少年漆黑的眼眸空洞而无神,没有什么情绪,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谢止渊?”云渺轻声问,“你怎么了?”小船在水面上翩翩悠悠地打着旋,终于平静下来。
云渺揉着头发从谢止渊身上坐起来,小声说:“对不起。”
被压在身下的少年睁开眼,歪着头看她一会儿,忽地轻声笑了:“没关系。”
“你笑我干什么?”云渺闷闷地说,瞪了他一眼。
下方的少年抬眸看着她。面前的女孩坐在自己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胸口,两条腿微微打开,整个人被淋得湿漉漉,发丝和裙摆都沾着水,滴滴答答地落下来,砸落在他的发上、胸口上。
她的脸颊绯红,眼尾也绯红,颜色很美,像是沾着露水的花瓣。
被压在身下的少年忽地伸出手,抹了一下她的眼尾,指腹在她的眼角下面揉一下,轻轻笑了声,歪着头说:“阿渺,湿掉了。”
“我哪有”云渺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
下方的少年忽地扣住她的后脑勺,仰起头吻了上来。
那个刹那间,连时间都产生片刻的静止。她跨坐在他的身上,仰着脸和他接吻。他从下方一直吻上来,沿着她的锁骨和颈线,吻乱了她的衣襟和发丝,而后托着她向后倒的腰,低下头亲吻她的嘴唇。
午后的阳光像是瀑布那样纷纷扬扬地坠落,交织混乱的呼吸被阳光晒得滚烫。
船上的女孩就坐在少年屈起的两条长腿形成的那个圈里,半跪着分开膝盖抵在他的身体两侧,被他掰着下巴抬起头来接吻。她的双手攥紧他胸口的布料,接吻的时候抓皱了他的衣襟。
坐在船上的少年也湿透了。几粒水珠从微微垂落的发尾上滴答坠落,闪着细碎星点的光,落在沾着水的纤薄笔直的锁骨上,滑落进被揉乱了的衣襟底下。
接吻时少年半垂着的眸子里淌着迷离而错落的光,如同勾引人沉溺其中的温柔漩涡。
这时,马蹄踩着雪的声音传来,内侍监余照恩已经突破南乞帮的人,提刀纵马而来。这个老宦官横刀立马在云渺面前不远处,看见她怀里抱着的半昏迷的少年低垂着眸,像是陷在沉睡之中,又像是快要醒来。
“小姑娘,”老宦官忽而沉声说,“你放开三殿下,我就放你回去。”
“这里是长安城外,我要取你的性命只不过一刀,但我可以不杀你,反而派禁军送你回长安。”他居然开始讲条件,“我只是要带三殿下回宫。”
“你们要带他回去干什么?”云渺抬起头问。
“这我恐怕不能告知你。”老宦官缓缓地说,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紧她怀里半昏睡的少年,“不过你放心,娘娘是殿下的生母,自然不会伤害三殿下。殿下在娘娘那里待过数日,自然就会出来了。”
“他真的不会有事么?”
“当然不会。”老宦官回答,有一瞬间感觉这个女孩似乎动摇了。
可是紧接着,她平静地说:“我不要。”
话音未落,云渺猛地抬起手腕,“咔哒”一声,扣动了贴在手腕上的袖箭!-
清晨时分,街道上车水马龙、遍地绫罗,瀑布般的阳光倾洒一地,青牛白马的大车碾过青石砖的道路。
靠近子城的殷川云府前,慕夫人来回地踱着步。
消息已经从金吾卫那边传来,殷川云氏的千金被三皇子从匪乱下救出,这几日内就会回到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