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他说起了城郊的那家糕点店,那家她只在7岁时随父母郊游归来时吃过一次、并且味道平平无奇、只是应付城郊那一片寥寥无几的小孩子的糕点。
那里距离医院将近二十公里,林铮一个来回大概需要两个小时;这是她能想到的、争取最多时间的方案。
“我要出院。”林铮的身影消失后,她淡淡地对母亲说道。
“孩子,你知道吗?按照你的病情,我预估你的出院时间,最早也是在一个月之后。”
那位久享盛誉的心内科专家、也是苏妍主治医师的科室副主任说道。
“我真的觉得没什么事了,主任,让我出院吧。”
“你这样子出去,恐怕会留下很严重的隐患。”副主任疲惫地捏了捏鼻梁。“比你之前的病根还要严重很多,孩子。”
“我会好好注意的。”
“这不是注意就能解决的问题。”副主任激动地道:“孩子,有些疾病不是注意注意就能好的,它需要治疗!这医院每天要收上百个重症病人,谁不希望他们好好注意就能健康?你以为你的病是感冒还是拉肚子?一个不小心、随时都可能要命的!”
他叹了口气,把手上厚厚的病历本扔到床头柜上。
“你是心疼你男朋友?”他声音嘶哑地问道,“待会儿我去和护士长说说,给他弄一张陪侍床。”
陪侍床没有用的。林铮说了,只有我出院,他才能好起来。苏妍在心里否定了副主任的揣测。
理工科的书籍,有时会因年代久远而显得内容过时;文科的书籍弊端更多,即使是最需要客观的历史论着,也总是不可避免地被作者在史料和史论上的偏废而影响。
苏妍从来不会尽信任何一本书。
但,林铮的话,却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他不是我男朋友。”苏妍傻傻地脱口而出,然后才意识到这个似乎并不是重点:“而且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都不能出院。”
“那我不会接受任何治疗。”
“你——”心内科医生似乎要心脏病发作了。在一旁暗暗生气的苏母赶忙凑上前去,扶了他一把,没口子地道歉。
“家属劝劝患者吧。”副主任顺着气转过身去,摆摆手,走出了病房:“她的病根是当真会要命的。言尽于此。”
“太好了!”林铮欣喜地道,“这么说没什么问题了?”
“那当然。”苏妍莞尔一笑。
“呼——”林铮长出一口气,但还是颇不放心:“真的没问题了吧?我是说——这才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来没几天啊?能不能多观察观察,别留什么隐患。”
“你还不相信人家专业人士吗?”
“相信相信,当然相信。”他小鸡啄米似的点起头来:“那——先吃龙须酥?”
苏妍和林铮并排走着,离开了氛围阴冷的住院部,走进了六月份下午的阳光。
她能感觉到母亲跟在他俩身后,浑身的愤怒似乎要爆体而出,与林铮的无比欢欣截然相反。
但母亲是不能告诉林铮真相的;除非她想要苏妍不配合后续治疗。
走出医院大门后,林铮小跑几步,到马路边去招呼过往的出租车。苏妍听到母亲长叹一声。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苏妍回过头去,看到一向精明强干的母亲擦着红肿的双眼:“小妍,妈妈想让你健健康康的。”
“我会的,妈妈。”令人窒息的愧意淹没了苏妍,脆弱的心脏因缺氧而剧烈挣扎起来,痛感贯穿了她的整个躯干;但她不能在离开病房后十分钟内就表现出来。
“我会好好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