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轻微而均匀,似乎带着某种乐音的韵律,像是精灵低语,或是夜曲入梦。
她的嘴角泛起一个俏皮的微笑,长长的睫毛时不时跳动一下。
她的嘴角偶尔会翘得更高——是做了什么开心的梦吗?
林铮放空大脑,只是盯着她看,似乎这样能缓解一下剧烈的头痛:他确实欺骗了林婉。
他认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对她说一句谎言,但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却连续说了两次,两次谎言都足以深深地伤到她,两次谎言也都和苏妍有关。
相比于晚上,林铮在白天其实更难休息。
在他到来之后,苏妍的睡眠质量好得让人震惊,即使她依旧处于病弱状态,但在白天却总是精神矍铄。
她会和林铮从早聊到晚,不浪费可以谈天说地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每天晚上九点半,林铮温和却坚决地哄她睡觉。
他不忍拂了她的兴致,更不想让她看出他的疲态,于是也只好强打精神,和她滔滔不绝地聊天。
“你的脸色真差。”周二早上——在林铮连续四天没有睡觉后,她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担忧地道:“晚上休息不好吗?”
说完这话,她立刻开始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厌烦——每天晚上靠着床头柜抱膝而坐,他怎么可能休息好?
因林铮陪伴自己而产生的幸福感瞬间消失,她意识到了自己仍然是丑恶扭曲、令人作呕的。
林铮可以这样陪着她,而自己甚至都没意识到他连躺下睡觉都是一种奢侈。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躺到我的床上呢?
她埋怨而委屈地想到。
你不知道可以和我挤一张床吗?
难道还要女孩子主动提出来吗?
她随即想到这是不可能的。
他为了自己,忍受着母亲冰冷的目光、医护人员们不耐的脸色,唯一可以倚靠休息的,是一台冰冷坚硬的床头柜。
她还想到他几天没有回家,并且已经是第二天旷课了;林婉也许会帮他想个借口,但母亲恐怕已经把实情告状告诉了班主任。
老师会怎么看模范生林班长呢?
要不你回家休息休息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苏妍想要这么说。
“要不你上床躺一会儿吧,我想下地走走。”说出口的却是这样。
但她这次确实已经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不是自我安慰);苏妍感到母亲灼热而又冰冷的目光刺向自己,深深一剜。
她再次为自己感到恶心。从前的心口不一,还可以麻醉自己、说成是懦弱;而这次却是彻头彻尾的自私。
“我真没事。”林铮笑着安慰她道。
想到这张病床承载着苏妍的躯体,他对它竟有了一种不敢玷污的敬而远之。
“你赶快好起来,等你出了院,我脸色就好了。”
林铮换了三次地铁、两次公交,来回奔波了将近四十公里,终于买到了苏妍想吃的龙须酥。
他个人觉得这家位置偏僻的龙须酥,做得也没有多么出色;但既然苏妍心心念念、非它不可地想吃,那他当然会买回来。
当他拎着一大袋子龙须酥回到病房时,苏妍满脸喜色地告诉他:她今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等你出了院,我脸色就好了。”
真的吗,林铮?只要我出了院,你就可以不这么憔悴吗?
苏妍搜索起她能记得的、离省人民医院最远的一家食铺——只有每天买饭的时候,林铮才能暂时离开她的身边;她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