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
“很多很多,多到我这辈子都说不完。”
“别着急,布洛妮娅小姐。”说着,她把一碗面推到她的面前,念道“就今天,把最想说的说完吧。”
布洛妮娅接过那碗面,问“这是阳春面吗?”
“不,你的那碗是长寿面。”
——顿时感觉熟悉的环境变得陌生起来。
每天的夕阳总会在西沉的时候无可奈何的见证两人的恩爱:他们紧紧搂住彼此的肩头,注视着辽阔无垠的大海,在阴云扑过来之际回到家里。
但现在…两人只是并排坐着,沉默不语。
是错觉吗?
男人总觉得妻子好像有什么心事瞒着自己,但他没有问出来;是幻觉吗?
男人总感觉今晚的落阳好像枯萎了下去,没有了往日那般生气;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浸在一成不变的常态中,但总感觉…好煎熬。
就在男人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点疼痛把思绪拉回了现实,他略显惊讶地扭过头看掐着自己脸颊的,气鼓鼓的妻子,有些呆滞的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明明知道我有心事但就是不问,这搞得我也有点尴尬啊。”这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任性,将他带回了曾经,微微放大的瞳孔使他笑了出来“那么,我可以问吗?”
“开始吧。”
果然,这下真的成了错觉了,他如是想道,然后便向妻子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只是感觉挺遗憾的。”
“你在遗憾什么呢,是觉得我不爱你了吗?”
“谁知道呢,我怕你以后就不爱我了。就像现在我不满意你那副窝囊的表情一样。”
男人轻笑,承受着妻子的挖苦接着问“老子哪里窝囊了?而且像我这样的老家伙除了你还有谁肯要啊?”
女人不屑地笑了一下,心中即将化作实体从唇齿里诉出的话语也在不自觉间咽了下去,她问“那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要你了呢。”
“那我就死缠烂打着,把我们在年轻时干的那些荒诞的事情给散播出来。”
“你这家伙,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说着,一道冰凉绕上男人的颈脖,她扭过身与他四目相对,说“舰长。”
“……嗯。”
“布洛妮娅爱你,无论怎样都是。”说罢,那爱意促就行动,她吻上了他的唇,轻轻一下。
“我当然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爱我……倒不如说你可是最喜欢我的那个。”
“……笨蛋吗?”
“不。”他即刻回答,纠正道“我是被情所伤的傻子,”
她一声轻笑:“是笨蛋呢。”
于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夕阳也落入了常规中:它已经是往常那般生气,甚至更加烈火熊熊,照耀了被咸腥海风漾起微微波澜的海面,就如被徐徐微风轻轻拂过细硬野草的碧绿原野,它波光粼粼,浮华睿智,正倒在深不见底的中央的便是那幸福又彬彬有礼的红火。
而执在通红沙滩的海边所映出的,是正在枯萎的夫妇。
刚才,或许是今天,都只是他们安稳生活的清澈池塘中的‘咕嘟’一声。
而遗憾,迟疑,胆怯就是那惊起‘咕嘟’的小小石子,在他们早已安乐,倾心的暮年生活中,荡起了若有若无的水波,所以也很平常的,那短短水纹只是在心脏加速跳动的几下,在随心所欲的谈话间,便安静下去,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男人与刚才还吻过他但现在脸不红心不跳的爱人并排坐着,他紧紧搂住她的肩膀,倒头靠在肩头上,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小声低语:“布洛妮娅,再重申一下吧。”
“……我又不跑。”她也是小声回答,她也同样不想让任何人听到这时爱人对自己已经重复了不知多少次的爱意“我爱你,无论怎样都是。”
“布洛妮娅也是,布洛妮娅也爱着舰长。”她笑了出来,微微一笑不是神似惊鸿一瞥而后拥抱的象征,她实实在在地付诸了行动:扭过头,她慢慢地,轻轻地,贴到了她已经数不清品尝了多少次,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是什么味道的唇。
即便那唇早已不像曾经那样炽热,也依旧让她的心塘掀起万丈波涛。
她爱他,比世间的任何人都要爱,也正因如此,她才希望她能在他之前死去,因为她不愿意看到他因自己的不忠而悲痛的样子,因为她不想忍受没有他的世界,正因她对他的爱,也是对他仅此一人的自私。
但现在,她还没有听到那浑厚且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钟声。
所以时间还早,她还能享受他的拥抱,他的亲吻,和他的一切,他为自己所带来的一切,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