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了客栈,曾静跟着江阿生一路策马来到了桥头,日落时分,那金黄洒在水面上,接连着快没入地坪下的圆日,心气也慢慢的平复了下来。
“太简单了。”两人将马拴在树旁,不急着归家。
“娘子指得什么。”阿生牵着曾静走到河畔,抱膝坐在草地上了。
“人的生死,打打杀杀,不过是一念之间本能的选择。她为了已死之人,连身边的人也不要了。”曾静是痛恨那些不珍惜性命的人,活着,比死了更难。
“确实很简单,死亡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所以才会让人觉得更加惋惜。若换做是我,你会像田青彤一般吗。”两个重新活过的人,才能惺惺相惜,板子打在自己身上了,才知道疼。
“我…不知道…”曾静说着实话,她有多爱自己的身边人呢,这份爱,可以用生死来做证明题吗。
“很好,不知道最好,不要为往生之人纠缠此生,阿静。”阿生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又的接道,“不过,要是有人伤了你,我便不会放过他。”
曾静苦笑,抬眼看了看阿生,“你这劝着人放下向善,自己却前后矛盾呀,合理吗。”
“明月万年本无前身,你和我的姻缘,本就不合理,是我强要来的,在你这,我就不向善了,娘子。”低头抿嘴笑着。
“你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是知道,为什么有人心甘情愿被骗了,真是心甘情愿被骗。”也是,这缘分,本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侧身亲了一下她的右脸,“阿静,你方才护我的样子,我会记一辈子的。”
“那以后你生气的时候,想想我的好吧。我恼你的时候,也会记着你待我的好。”她也习惯他的主动了,或者说,享受被爱的感觉。
“阿静啊,你能想象,如果我们从一开始,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门当户对,我们一起养育孩子,再迎接孩子的孩子们出生,一家人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到老了,还能喝一起饮下我们酿的酒,就像是我娘亲许下最衷心的愿望,岁岁平安,那又是怎样的光景呢。”他悠然的描摹着那画面。
“我应该,不会和你在一起吧。大概,是遇不上你了,你也非我良人吧。”曾静也试着将自己放入那如果中,却总觉得,有些侥幸了。
“也是…那娘子,你今日后悔吗。”江阿生有些好奇的问道,毕竟,那一瞬间,他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娘子会出手。
“后悔什么,放过他们吗。”说起来,这还是她和阿生第一次一起来这看日落,“嗯…若是细雨,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们,但我不是细雨了,细雨,只是我身体里很小一部分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如果世界上只剩他们两人该有多好。
“你就不怕,他们两个来追杀我们,弄的鸡犬不宁,像黑石一般。”他戏谑般的说道。
“你怕呀。”她安稳的靠着,故意扬起语调说着。
“我怕,我怕他们伤到你啊。”阿生是真切的答着,他是当真怕自己百密有一疏,他是太怕阿静再有任何闪失了。
“我不怕,你不是会护着我吗,那日你不是护我周全了吗。你连师门,家门都不要了,你才该后悔呢。”说着起身,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我答应过你的,陪你一辈子。我发过誓,若你再向我靠近咫尺,那我再不允许轻易的弄丢了你。”今早说的话,以前说的话,上辈子说的话,他都还记着呢。
他总是这么自然的示爱,让人觉得自己上辈子亏欠了他什么,慢慢的,她想躲着,躲在有他的世界…
“阿生,我们回家吧。”曾静回过了头,看着远方,有些哽咽。那座孤岛,身上带着却烟雨蒙蒙的希望。
“嗯,我们去临安吧。我们,重新开始,像以前一样。”他干脆的起了身,一把把曾静也横抱了起来,慢慢走向马匹。
“嗯,阿生,我们生个孩子吧。”怀中的她冷不伶仃的冒出一句,着实把牛高马大的他吓到了。
“…阿静,你可是认真的,你肯…”他抱着她一步也迈不出了。
“我为何不肯,你快放我下来罢,往日怕是你夜夜防着我才是。”她是想自己下来走,却被阿生抱的更紧了。
“我,我哪有。”曾静犹疑的看了看眼前有些结巴的人,也是,她曾经可是他的仇人啊,都能想到为何行房时总差临门一脚。
“我…夫人,我错了,我不该…”阿生面露惭愧,把怀里的人放了下来。
“不该什么。”她用食指指在他胸前,步步紧逼。
“不该欺瞒你,不该自作主张,我以后,哦不,从今晚起,我努力,我发誓。”曾静看着他慌张的样子着实好笑,江阿生就背着手像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一样,她踮了踮脚,在他嘴边一吻。
“知道就好,江阿生。”不等他回过神,曾静快速的翻身上马,马绳一勒,调转了方向。
“阿生,我们快回家了。”说着骑着马在江阿生面前绕了一圈,那眼里绽放的幸福,比今日的日落还要耀眼。
人生在世就是如梦如幻,整个人生就是受苦受难。
原来,每个被偏爱的瞬间,不经意的,构成了我们平凡人生的圆满。
爱是什么,是给别人足以摧毁你的力量,决意交出那不可撤回的权利,却相信,那不会发生。
我只是不怕灰飞烟灭的点点荧光,面对你的背后的万丈深渊,不过刚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