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一肚子坏水,要不是看你傻乎乎的很老实,我才不会嫁给你呢,还不如嫁那撑船的老高。”曾静终于还了一句嘴,两个人看起来只有三岁。
“晚了,我对娘子已经知根知底了,以前我没下山的时候,师傅叫我得挥慧剑斩情丝,儿女之情,没有江山社稷重,现在的我,反而觉得,什么天下仙家,都比不过娘子你叫我的一声相公来得好。你问我此生怕不怕,为了你,也罢。”说着笑了笑,微微一侧头,像是要亲上她的嘴唇,扑哧扑哧的睫毛下,眼神落在了她有些闪烁的瞳孔上,曾静的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
早在黑石收集的各路官员的秘闻中就有一条,首辅家大少爷自出仕以来,便在京中,声名鹊起,深谙斡旋之道,朝中朝下也广结良缘,万花丛中能游走自如,官场情场皆得意,是大明难得之材。
没想到,这之前收集的信息,因果报应降到了自己头上,曾静现在是悔不当初怎么就被他那副乖巧纯良的面孔给欺骗了,原来自己才是在贼窝里,亏他这些日子装迟钝的跟什么都不懂,这次真的是大海里翻船了。
自己明明是想找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哪知道,自己选的竟然是全县最,不,普,通的一个单身男子。
江阿生终是没有亲下去,迟迟的,停在了她面前,看着曾静睁大的眼睛,大概是知道她脑子里又在作斗争了。
“看来,我们这夫妻关系,还得好好修补修补了。我去生火煮饭了。”说着,暗笑了一下,直起了身,不再捉弄她了,向厅房走去。
曾静表面镇定自若,心里却长长的输了一口,明明是和自己有肌肤之亲的人,怎么她一下子就无法直视他亲昵的举动了。
以前她家里拿主意的人,现在,真是感觉自己的小动作都被他看在眼里偷笑八百次了吧。
可恶,这比欺骗更加可恶了。
本来她在感情上,就是更不理性的那个,爱憎太分明,太容易被人看穿心思,接下来,她该怎样和眼前这个人相处呢。
“家里,家里可以有什么可做的菜吗。”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曾静还是朝他喊了一声。
“有,今晚可以两荤三素了。”他转身憨厚的笑了笑,就像已经把过去的苦痛都抛到脑后了,等待他们的,只会是欢声与笑语了。
曾静嗯了一声,便小步赶了上来,江阿生也在门口那等着她,等她走到自己身边,又有些俏皮的背着手,小声跟她说,“以后我们都不用寅吃卯粮了,娘子,今晚可以稍微多做几个菜了。”他侧身看着她,曾静环视了下屋子里简单的摆设,她是知道张家家底,看着这朴实的小屋,心里有块石头像是放下来了,她只是希望,她们可以回到以前的小日子,但现在来说,这会不会是另一种奢望呢。
入夜了,经过这些日子的折腾,终于可以稍微松懈,好好沐浴一下了,阿生已经早早的烧好热水,倒入了木桶中,曾静看见一旁的香薰,一丝暖意涌上心头,摇了摇头,用火烛将檀香引燃,解去衣物,放在架子上,然后没入水中。
她慢慢闭上双眼,享受此刻的温热,四周弥漫着氤氲汽。
那个人,在此生之前,到底,过着怎样的日子呢,他的世界,会有我吗。
沐浴完,曾静穿上阿生备好崭新的衣裳,走到了里屋,坐在在镜子前,看见梳妆台上放好的小件,只能再次感叹阿生设想的十分周全了,她放下了刚洗好的束发,用木梳梳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有些失神。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曾静飘的很远的思绪被一声关切的询问打断。
“啊,没什么,谢谢你购置的这么东西,没想到你都准备好了。”曾静放下梳子回过神来,只见那个披着发,只着了一件单衣的男子走进了屋来,摇曳的灯光下,也映照出他那光洁的面容,和自己印象中的江阿生相差甚远。
“又盯着你相公,看什么看的这么出神呢。”阿生笑了笑,他已经将头发擦的半干不干的了,看见里屋点起了蜡烛,便走了进来。
恍惚间,曾静看见了那个剑眉星目的男人,就算只是匆匆见过几面,那样的模样也可以让人留念于心,就算如今骨相变了,她也能隐约感觉到他的存在。
“在看你,认真打理一下,原来也可以变得好看。也或许,如果我不是被我自己的双眼蒙蔽,一厢情愿,也早该看出来你不是一般人了。”说着不自觉的笑了笑,又转过身,继续梳理。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张人凤啊。你说好看的那个,怕不是在说那张脸皮吧。”说着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了曾静的旁边。
“我认识这个叫张人凤的人吗,我记得我嫁的人可叫江阿生。”说罢,停下手中的动作,可能是刚沐浴完,身心都没什么包袱,便索性和他玩了起来,看了看在一旁支着下巴的男人。
烛光下的他,第一次,在这显得平淡无奇的日常对话中,毫无保留的,用那样深情的眼神看着她。
她对上他那毫不掩饰的眼神,却像是一下子回到了那天桥上,他的眼睛,在那黑暗中的至死难忘的眼神,明明和现在自己看见的,一模一样,她挑了挑眉,太阳穴跳动了一下,转眼便低下了头。
“怎么了,不舒服吗。”阿生看她突然变了神色,也意识到可能是自己做了什么又让她想起以前的事了。
“你的眼神,是怎么做到的。就算是我,也无法收藏起我的杀气,为什么,你可以,活得完全不像你自己。”她握住手中的木梳,拽的死死的。
“因为你。”阿生不假思索的说了这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