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着的炉子早就灭了,通炉子拾柴火砸煤,一通叮叮当当,十多分钟后,大铜块闯进炉膛里,火算是升起来了。
洗了把手,书香把网兜里的罐头拾了出来,菜刀背对着瓶盖一撬,跟焕章一人一个,随后搬了个马扎,紧挨着门口坐了下来。
焕章说要不要过过热水之类?
这回书香说话了,他说吃个罐头还用热,没听说过,“吃家伙吧你,正渴着呢。”
脖一扬,上来先灌了几口甜水,而后囫囵着嚼了两下,没等咽下去却咳嗽着又呛了出来。
“拥什么杨哥……杨老师说你了?”
“啊?”
书香耷拉着脑袋,缓了会儿才摇了摇头,“又要在陆家营住几天?”
罐头瓶子放地上,他伸手把烟掏了出来,也没让焕章,拢着手把烟点着了。
“没说,明儿还不回来吗,我爸肯定回来。”书香闷着头,吸了一大口烟,“没说你妈回不回来?”
“那就不知道了。”一股生冷夺门而入,打了个嗝儿后,书香还打了个冷战。
围坐在炉子跟前没多会儿就彻底轰起来了,能听到灶堂里的呼啸声,过窑洞似的,连炉盖儿都烧得一片通红。
抱烤着炉子把罐头报销,愣了大概十多分钟,脸都有点烫了,书香就站了起来,“储藏室在哪?”
焕章说储藏室在里间儿,看着倒挺不起眼,不过打开盖子钻到下面却别有一番洞天,仿佛另一个防空洞,也是套间,有床也有桌子,有下水道还有通风口,非但不潮还挺暖和,秋收的棒子靠墙都堆了满满两落,山似的。
“这么多?拿滑轮溜下来的?”
“是。”
今年粮食仍旧值钱,书香就问他,说(家里)怎没卖点儿。
焕章说怕不够吃的——“我爸说得留点。”
就这留点,保守估算没有五千斤也得有四千斤了。
“杨哥,天热就这儿睡了。”
打下面上来,正房里也热气腾腾,只好把衣裤都脱下来。
焕章把客厅里的平角电视给打开,说这是托杨大爷给买的——日本货——SONY这四个银白色字母清晰地嵌在黑色电视机框的正下方,非常醒目,声音也杠杠的,包括联播里的主持人都显得格外生动立体。
上房暂时没住着人,焕章说他爸他妈在东半拉过冬,天热了再搬过来。
书香左看右看,踱到上房时,就看见了高低柜上摆的相片——儿时跟琴娘的合影——和焕章一左一右被她揽在怀里,内会儿琴娘没现在胖,脸也没这会儿有光泽,“没说干啥介么?”
“就是吃顿饭,其实也让我去来。”
焕章这话多少有点绕,而后竟咧了咧嘴,“就我爸内呼噜,喔天。”
书香觉得自己应该是“嗯”了一声,就在看了最后一眼相片后,打东屋走进西屋,掏出作业开始写。
门其实已经关上了,客厅里的声音也不高,即便这样儿,心里还是会不时闪现出一两句言词,与以往的慈祥和蔼不同,诙谐幽默在喘息间哈哈哈地,像年三十内晚,由不得你想或者不想,道貌岸然的样子便在这个时候也浮现在他脑海中。
上回去街里取钱,凤鞠提议去公园玩玩,姐仨顺着前进东路就溜达过去了。
临到公园门口,书香忽地变了主意,“不上我二哥那转悠一圈不合适。”
说着,他让焕章陪着凤鞠先去公园等他,而后一个人跑去了政府路的平房。
本以为二哥二嫂在家,周末嘛,结果却白跑了一趟。
胡同里挺清净,胡同外也挺清净,茅厕就在不远处,他就蹬上车子骑了过去。
墙壁粉刷过,其上涂鸦的“外贸的阿姨我想操你”的字迹不知何时已被抹平,但劈腿仰躺的女人仍在。
还是红笔,栩栩如生,不知是不是又重新描画过,他就在系好裤子之后上前转悠起脚丫子,给抹了个稀巴烂。
这会儿,他也想给哪来几脚丫子,然而不等踹出去屎尿却都来了,于是就赶忙起身跑了出去。
焕章吓了一跳,说啥呀这么急。
来不及解释,书香说“给我送纸来吧”,箭似的就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