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挺净,后院新房可能做饭呢,也没把车推院里,提溜着罐头就往前院的屋子里走了过去。
听到有人喊琴娘时,秀琴想爬起来穿衣服,书香可就打外面走了进来。
屋里不亮,挂着门帘呢,西屋更暗连窗帘都挂着呢,他就把灯拉着了。
入秋也不至于盖厚被子,书香就对秀琴说:“听马涛说快一个月了,没瞧瞧吗?”
随之把手也搭在了秀琴脑门上。
没觉察到热,甚至比自己脑门还凉,书香就把买来的罐头放到桌子上。
抄起一个照着瓶底扣了几掌,左手抠抓住瓶盖,嘿了一声,把罐头打开了,“败败火。”
“你吃吧,琴娘不吃。”
这才发现,卧床之人虽面带微笑,脸色却刷白,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琴娘你到底咋了?”
“琴娘没事儿,真没事儿。”
去拿筷子时,他吸了吸鼻子,也正瞅见地上的尿桶——血红的尿液和团在一处的卫生巾。
他眨了眨眼,又摇了摇脑袋,他认为这几天肯定是没休息好。
瞬间想到晌午妈内脸色,他有些释然,但紧接着,他就想起上个月在焕章家吃饭时,柜橱里所看到的东西,汗歘地一下就打身上冒了出来。
错着眼神又扫了眼尿桶,他把罐头放在炕沿儿上,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要是没啥,那我就,就回去了。”
嗓音发颤,身子也是,正要走,瞥见琴娘打炕上爬起来,他就转身一拦,把手抓在了被窝角上,“还起来啥?”
“来看琴娘,连坐都不坐,咋说琴娘也得起来送送你。”
牙白色被面上泛起一层熏黄,尿碱似的,一道而来的还有股热浪腥风,也正因为被子敞开一角,他看到了琴娘几乎不着片缕的身子——胸前内对肉葫芦青筋裸露。
他有种错觉,生怕一不小心倒下来,摔碎了。
深肉色的奶头缀在其上,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水莹莹的。
腿上也是汗涔涔的,裤衩上缀着朵含苞待放的花,血红血红,收获季节里,眼瞅着就要成熟绽放。
而他,瞬间枯萎,整个人都跌到了寒冬里。
“琴娘没事儿,琴娘真没事儿。”
“都赖我,都赖我。”
他不知说什么好,他撇过脸,强行给她裹好被子,他说别送了娘,“外面还有人等着我呢。”
喁喁中,他也抽搭两下鼻子,于是又闻到了内股汆鼻儿的腥膻味儿,或许是汗吧,他扬手把灯关了,他说娘,“儿回介了。”
墙上、树上、包括脚底下,跟电影红高粱的结尾如出一辙。
残阳如血,云影如幕,裹着内个烧焦了的太阳,浑然一体,都成了一个色。
翻出烟来,包装口已经湿了,烟嘴也软绵绵的。
拿火机点了好几气,手上都是汗,搓了搓手指头。
继续点,仍旧没打着火,搁衣服上背手,书香才发现,短袖也湿了。
收起烟,他朝身后的房子看了看。
黑漆漆的,像个得了肺痨的老人,吐得满身是血。
其时离摘锄还有些日子,街上却半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推着车,腿灌了铅似的,脑袋上也顶了块大石头。
不知谁喊了两声,空旷孤寂又无迹可寻,于是他那自认为保持着微笑的脸终于拧在了一处,泪也夺眶而出,打眼窝里涌了出来。
月初下了入秋以来的第三场雨,才刚还晴空万里呢,毫无征兆,天一下子就混浊起来。
学生们都跑出了教室,一时间,院子里呜哇乱喊,好不热闹。
风越来越大,跟车过窑洞似的,很快,呼喊声就被呼啸而来的风淹没了,继而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就下起来了。
其时书香也跑到了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