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嘿,哎哎哎,我错了还不行,我不木头吗。”
追上前拉住凤鞠胳膊,书香又把她拽了回来,边哄边逗还笑着捏了捏她脸蛋,“瞅瞅,挺俊的人咋老绷着脸呢,笑笑,给兄弟笑笑嘛。”
嘿嘿嘿地,这二皮脸可就耍起来了,什么姐俩不分彼此嘞,喝着一个娘奶长大嘞,突突突地,全凭三寸不烂之舌了,等凤鞠笑出声时,他长吁口气,从口袋里掏出烟正要点,却被凤鞠一把夺了过去,“抽抽抽,大烟鬼是吗?!”
瞅着凤鞠羞恼的样儿,书香舔起脸来嘿嘿道:“咋又成大烟鬼了?”
遂在捋了一把中分之后跟她说,这是打从良乡回来抽的第一根烟,仍旧笑,却已从兜口里把烟盒掏出来——“喏”了一声,当着她面把烟就给收了回去。
“也不是非抽不可。”嘴里哼哼唧唧,难得能清净会儿,不抽就不抽,又当不了饭吃。
天色如同踢倒的酱油瓶,红砖青瓦连同茂密的杂草无疑都成了老照片里的景色,白不是白,黑也不是纯粹的黑,花里胡哨的,随后被巷陌田间的窄路分割成无数个碎片,以至于置身其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物都成了碎片。
碎片中的人双手操兜,时而低头看向坡下,时而又把目光盯向远处。
“内谁,没再找你事儿吧?”
如前不久去梦高给她送烤串时那样,不过彼时欢快,此刻却又蒙上了一层忧郁,所以很快便愤愤然道:“姐,我跟你讲,人不能太怂了,太怂了就挨欺负。”
仰望天空时,他说你看这天——总会有拨云见日见着亮的时候,“咱不干那养活孩子没屁眼的事儿,但也不能让人骑脖子上拉屎。”
凤鞠说是,抿抿嘴,又说不还有老天爷吗,都看着呢。
“人在做天在看不假,是都跑不了,问题是……”话赶话说到老天,书香又摇头否定起来,他说这老天爷也有打盹前儿。
“好多事儿都决定不了,也没资格。”
言下之意说的自己,他摇了摇头,遂又把烟从口袋里掏出来。
这回凤鞠没再拦阻,他就点了一根。
“等将来,等有条件了,反正肯定不会让人再左右我。”
凤鞠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笑看着对方,仿佛眼里又看到了内个登梯上高啥都不怕的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对不!”
进茅厕时,吐了个舌头,又笑着说,“就跟我灵秀婶儿一样。”
这话莫说书香没听明白,估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避着,书香正要去坡下跟着一起踅摸踅摸,打茅厕里传来的声音就又把他锁在了原地,“过两天我就回辛家营。”
“又要走?”
“不走还憋家?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又干啥介?”
“木头,不都说要自食其力吗,还不能跟同学转转去。”
书香没做声,更不知道凤鞠何时变得这般冲逗的。
看着蝴蝶打身边飞过去,他想逮两只做个标本,想把这一切保存下来,如相片,让那五颜六色都一起封存在记忆里。
他看着它们飞来飞去,又看着它们压低身子跌落在不远处的积肥坑上,和一群绿豆蝇搅合在了一处,于是耳边似也嗡嗡嗡的响了起来。
原来世间万物未必都如眼所见,好的也不都是好,坏的也未必尽都是坏。
哗哗哗地,茅厕里响起的尿液竟如此清晰,他抹了抹脑门上汗,又嘬了一口烟。
临走时,书香婉拒了凤鞠让他留下吃饭的好意,他说我得回去,犹犹豫豫的,竟又说不清为啥要回去。
“焕章也不走,保国也不走。”
“那我也得回去。”
书香深吸了口气,把事儿跟焕章又交代一遍,约定好时间,也没管保国嚷嚷什么——自然是我回我家,我找我妈。
“行了,晚上还有别的事儿呢。”身子一转,手顺势扬了起来,朝身后头晃了晃,人已经顺着胡同往西走了下去。
出胡同进胡同,绕过枣树时,书香就预感到有些不对劲。
果不其然,到前院门口时,山地车已经戳在了南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