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刚拾起地上的布袋,打开一看,嚯了一声:“哪打的这么多家罩子(麻雀)?”
书香应道:“旧河呀,要不是看你忙,早就拉你一起去了。”
从小罐里倒出一颗朱古力,示意谢红红给颜颜咬开。
这当口,杨刚已从门外踱进屋内,他看着侄儿在那逗哄颜颜,笑道:“这一脑门子汗,还不冲个澡介?”
伸出手来摸向侄儿的脑袋,“下次,下次大准陪你。”
“骑车驮着我,带着枪去。”看着杨刚的脸,书香脱口而出,但转瞬间又咧咧嘴,打心底涌出一股失落:“我都十七了大。”
“过两天厂庆,大带你见识见识介。”杨刚笑着把侄儿搂进怀里:“这个头又窜了,快追上大了都。”差点没把书香说哭了。
饭前,书香也跑去厢房转悠一圈,内个六子倒是跟他爸提前走了,乌烟瘴气的却看到了顾长风身后面的许加刚。
书香掏出烟来,看内厮还挺活跃,于是凑到顾长风的身后,捅了捅,给上了根烟,当然,在给李红照让完一根之后,依次又给在座的让了个遍。
“杨哥你下午都干啥哩?”
书香笑着看向许加刚,倒没在其身上看到焕章嘴里说的内个爱华随身听:“瞎转悠没正事。”
“赵哥人内?”
“找他有事?”
“也没啥事,不半天没看见人吗。”
夕照的日头洒进屋内,电扇嗡嗡作响,这家伙脸上洋溢着笑,和上午那个在拐角处一脚蹬飞了六子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
看这哥们在那挤眉弄眼,书香呵呵一声:“这半天你都干啥嘞?”
“哦,我?也没干啥,就看我杨叔打牌来。”
内嘴撅得跟猪拱子似的。
曲终人散时都快十点了,众人虽都酒兴正浓,却也知道该回去了,和杨廷松老两口见过礼,随后又依次跟杨刚打起招呼。
临走时,许建国拉住杨刚的手:“刚子,哥知道你忙,去县里更忙,也不敢占你太多时间,可咱这自家的厂子总不能丢吧。”
杨刚笑着看向云丽:“瞅瞅,这不去还就不行了。”
“抓不着你人还不许我跟弟妹说说,”这么说着,许建国又把目光转向云丽,“十年了,多快,你这掌柜的总也该露个面吧。”
“我做不了主,那得问我哥。”云丽抿嘴轻笑,“外贸几年没跑饬了?”从旁挽住杨刚的胳膊,四目相对,“业务早生疏了。”
“别介,这新生产线的扩建还等着你来拍板儿呢。”
瞅着这两口子,许建国笑着又滋了一声,“劳务税收创绩,带动乡镇经济发展,这梦庄说啥不也是咱的老根据地吗,就这么定了,我替刚子拍板儿,周一都早点过来。”
曲终人散,书香要跟着灵秀一起回去,却给拦下了。
“从你大这儿睡吧。”
他不明白妈为啥要这么说,也不知道是现在就开始搬过来还是咋的,蓦地发觉妈在看着自己,还把手伸过来搭在自己脸上,书香就朝她咧嘴笑笑,不知为何,心里一酸眼角就湿了。
灵秀捧起儿子的脸:“我儿子长大了。”
炯亮的杏核大眼就像天上璀璨的星星,一直在书香眼前闪耀着光芒,躲不过去他也就不躲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儿问柴灵秀:“妈,我想抽根烟。”
虚微耷拉起脑袋,知道可能性不大,就又找补一句台阶:“也不是非抽不可。”
灵秀看着儿子:“抽吧,少抽。”短短的几个字,那和缓的语气却令书香有些惊讶,他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只不过是心头有股子憋屈。
脸上温热不减,还有股淡淡的香。
“怎不知跑内?”
抬头看过去,瓦蓝色的星海漾起涟漪,于是在那小手颤抖的抚摸中,书香又把头耷拉下来,笑着说了句:“妈我没事儿。”
“傻呀?!想过妈吗?”
翻腾口袋找出香烟,叼在嘴里,点着火时,书香这眼泪就不争气地淌了出来……
忙碌的日子里,扬起来的风就跟从打麦机里吹出来似的,干硬燥闷,而且似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比以前黑了不少,也糙了不少。
操场这片被梦庄占用的麦场一直未曾消停,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又有段日子没摸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