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前,最高气温还只停留在二十七八度上,这一进五月,气温扶摇直上直接便破了三十摄氏度,一夜间的工夫凉装便替代了夹衣,一窝蜂似地走进了人们的视野。
五月初三是杨廷松的生日。
沟头堡在各村之间先后陆续抄起镰头时,于礼拜五这天也跟着一道打响了麦收的枪声——家家户户穿戴整齐,或拉车或骑车或开车,带着手使家伙蜂拥般奔向自己家的地头。
他们看着麦穗垂下脑袋所嘟噜起的沉甸甸的果粒,脸上均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这一地金黄,去年内几场大雪可真没白下。”
“今冬麦盖三层被,谚语是瞎说的么!”
“我说你们底肥都定了吗?鸡粪还是牛粪?”
“牛粪,光河滩那一亩多地就定了三车,种大点,好收得多。”
乡民聚在地头,临收割前相互絮叨着。
农忙的日子里,老杨这一大家子也都穿戴整齐,以杨廷松为首,八口人,各自手持镰刀,聚拢着站在自家田地的麦陇前。
“一年年的,这点农活再假手于人,呵呵,不就脱离人民群众了吗。”
杨刚摆了摆手,把随行过来帮忙的支唤走了。
站在垄沟上,他把脸转向杨廷松:“咱是农民,爹妈六十多都还在地里滚呢,咱能眼不见?”
“话不能这么说,爸跟你妈是闲人,闲人闲人,你说闲人有什么正事?”杨廷松看着儿子,笑着晃悠起脑袋来:“忙就别这么赶落了。”
杨刚唤了声“爸”,目光流转在二老身上,最后又瞅向杨廷松:“乡音不改,我爷活着时不常说吗。”
人近中年却仍旧忙忙碌碌,陪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所以每每思及他心里总有股子难言之痛。
“再忙,自家的地总不能丢。”
“不有爸,跟你妈盯着呢。”
杨廷松弯腰掐了个麦穗,先是放在嘴里咬了咬,而后拇指食指相互搓着一捻,颗粒便滚落到手掌心:“多足实!”
给众人看着手心里的收成,又平端起手来说:“说是不求回报,可心血都在里面,这不就是奔头,这不就是希望。”
目光穿梭,依次扫过众人,笑了起来:“一年年的,身子骨要是不动动,真就老了。”
打心眼里赞同父亲的说法,杨刚便点了点头,人往前迈了一步,当先弯下腰来,拢起麦茬儿便挥起镰刀。
陈云丽长袖衬衫外加一条黑色健美裤,见丈夫都首当其冲割了起来,也拾起镰头弯下了腰,加入进来。
书香本想跟在灵秀身边,却被众人“轰”了回去。
“你也不会捆麦子。”
“不会捆还不会学吗。”
理论着想插空进去,谁知俩哥哥早就挨着母亲身边并排割了起来,哪还有他下脚地儿啊。
“两手一耷拉,我这干嘛来呀?”
转转悠悠无所事事,他索性挨着李萍打出的边际轮起镰刀也跟着忙乎起来。
“干点不少点吗。”扒拉着麦秸,轮起镰头,歘歘地往怀里带,放地下也不捆,没多会儿倒也从后面赶上来了。
河滩一共两亩来地,众人拾柴之下几个来回就给包圆了。
放下镰头,杨刚点了根烟,已然看到过来帮忙的人,于是他笑了笑,回身冲着不远处的杨书香喊道:“行吗还?一会儿喝汽水介。”
书香在垄沟上蹲着,听到大爷呼唤,目光便寻唆过去看向杨刚——这个经历过风雨且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这懒腰还都没伸开呢。”
说话这工夫,之前走的内些人便开着130驶进地里,下了车,抄起麦个子就往车上装,跟提前商量过似的。
“咱这往哪拉?”
开车的朝杨刚问了句。
一队这麦场除了北道和旧河边上,南场也有一部分,灵秀抽的沟(抓阄),所以杨刚把目光转向了她。
灵秀道:“旧河。”
日头下,她上身穿了件长袖灰衬衫,下身着一条蓝色健美裤,云丽姐俩往那一戳,虽不显山露水,却难掩风姿身韵,尤其日头拂来时,脸蛋上浅含着的一抹潮润,如这熟透的麦穗,粒粒饱满且金黄透着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