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多的日头虽打西了,却仍旧带着股暖意,丝丝缕缕,仍旧遣怀出一股暮春本应逝去的味道。
出了乡政府,娘俩一前一后顺着小树林往回骑。
“先生给你看前儿非得瞎搅合。”
不见回应,柴灵秀回头暼了一眼,见内家伙在溜号,不禁嗔道:“又看啥呢?咋就没个老实气儿呢!”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让她心里有些割舍不下。
为此,她时常苦恼,难道当妈的就一贱骨肉?
嘴里说得狠却又在心里来回掂量,到最后自己都搅和不清,不知怎样才能省心。
坡底下是梦庄本村的坟圈子,横七错八,有的坟头甚至布满了荒草。
行走在被婆娑光影分割成暗格子的路上,颠簸起来的感觉跟划船一样,兴许扑棱起翅膀子就能飞起来。
两岸的植被葱绿,青头的麦田已略见喜人的金黄——这绝对一日一变,也肯定用不了多久就熟透了。
被柴灵秀呵斥过后,书香先是哎了一声。
“听着呢。”
而后他说。
稍不留神就看到妈粉红色的屁股——绷在车后座上弹来弹去,似安全套里注过水了,颤颤巍巍晃得人心浮气躁。
实在没办法,书香就紧倒了两脚追上前,于是不远处坟头上摆着的肉色连裤袜赫然闯进他的视线。
瓦蓝色的天和瓦蓝色的河遥相呼应,微风浮起时,那条肉色连裤袜就荡悠起脚丫来——依稀能看见的还有其裆部被撕扯开的裂缝,破破烂烂藕断丝连,挂在白理石的坟碑上随风飘摇,徒增一股荒凉的同时,荒诞且又触目惊心。
路还是老路,闭着眼就能从南走到北,弯弯扭扭又从东走到西。
“妈,我内裤衩……”这话问得唐突,给怼得也够直接:“还有脸说?”然后书香又变成了哑巴。
走到胡同时,盎然的质朴扑面而来——应该说从梦庄下车时这种质朴就已经席卷过来。
乡情就是妈或者娘用玉米棒子或者苞米茬子亲手熬出来的渣粥或者面粥。
把它捧在手里,或蹲在门口、或站在门口,就一口咸菜丝儿喝一大口粥,啼哩吐噜就把满院子黄土或者黑土给馋坏了。
可即便如此,仍旧难以割舍这里的一切——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一泥一水。
书香就跟在灵秀的屁股后头,哪怕今年十七了,他也不否认自己有跟屁虫的潜质。
开了门,灵秀把东西拿进屋里,这才打开包——提溜出那条黏糊成一团且略有些锯末潮霉味的裤衩。
“懒得说你!”她嘴上说懒得说,却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书香也把手里的东西放到锅台上,进屋取内裤时他还有些心虚:“一会儿把东西给她们送去?”
拖起一点尾音儿,耳朵在聆听时把裤子脱了下来——弹了下鸟儿。
鸟儿惹谁了?
就看它外翻的包皮嫩溜溜,赤裸裸地呈现出里面稚嫩得有些泛白的龟头,当它给干净的内裤遮挡起来后,又把书香鼓噪得热血沸腾起来:“妈,以后,我再不让你生气。”
其实单刀赴会的那股冲劲不止在球场上才能得以发挥出来,哪怕短暂,在此刻也被他挪移过来。
没有回声却听到外面传来倒水声,书香就跳了出去:“我洗。”
他站在柴灵秀身后,给她揉捏了两下肩膀,顺势蹲下来抢过脏内裤:“内相片回让我二大爷紧着点洗。”
谈不上骚的内裤已被水浸透了,打上胰子之后水就泛出了一层污白色,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多臊得慌——书香耷拉下脑袋,灵秀则撇过身子站了起来。
洗过手,她把驴打滚和栗子凉糕的包拿了出来:“先去后院。”
毋庸置疑,书香又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跟屁虫。
来到后院时,公婆正在屋子里擦洗身子。
“娘俩回来啦。”
隔着窗子看到院里走来的人,李萍跟老伴儿念叨起来。
待二人撩帘进屋,她又摇晃起脑袋:“你又买啥了?”
嘴上埋怨,脸上却笑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