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晓得大闸蟹有什么好吃的,但母亲和陈瑶吃得津津有味、有条不紊。
特别是陈瑶,那双小手在硬壳间穿梭、翻腾,灵活得如一对交配中的蝴蝶。
我妄图有样学样,却发现压根就学不来,这饭真是吃得人心急如焚。
要说捉鱼摸蟹,咱是个中好手,小学毕业的夏天,呆逼们沿着平河滩蹚上几里地,一个来回就是十来斤河蟹,个头大的也不输于这什么假一赔十的阳澄湖大闸蟹。
多数情况下,这些玩意都会被倒掉,偶尔也能放在火上烤一烤,唯有一次,我头昏脑热地把它们请进了自家院子。
母亲在备课,也没说啥,泥鳅和小鱼裹上面糊用油炸了炸,螃蟹——她说她不知道怎么做。
等呆逼们心满意足地散去,一巴掌便拍在我晒得近乎脱皮的背上,如你所知,在母亲的规则里,下河是永远被禁止的,虽然我侥幸地认为,沿岸蹚水算不上实踏实的“下河”。
那个下午,我搂着一桶螃蟹在梧桐下站了几个钟头,张牙舞爪的伙计们制造出一种嗡嗡的噪音,跟开了个电扇似的,后来它们便爬出来,将我围了个严严实实。
母亲进出几次都没搭理我,直到有人来借东西,她才厉声喊我去洗澡。
往背上涂芦荟汁时,她重申了一遍规则,又叮嘱我以后有话好好说,不许顶嘴。
我嗯了声,一回头才看到那对微红的眼圈,登时触电般撇开了眼。
正如此刻,母亲扬扬下巴,笑我笨,我扫了眼那饱满的胸膛,迅速垂下了头。
两张DVD浪费了我近俩钟头。
呆坐片刻后,我点根烟,开了局冰封王座,没打几分钟又心烦气躁地退出下了机。
我甚至一度想把光盘掰碎了扔网吧卫生间,但一番犹豫,终究还是乖乖揣进了大衣口袋里。
我是有些吃惊,或许还有几分疑惑,但远不至愤怒——我提醒自己,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是莫名其妙且不合时宜的。
同第一个包裹一样,第二个也是同城投递,寄件邮局在人民路上,时间是十一月十三号,即上周日,我搭顺风车回平海那天。
在牛皮纸袋和两大摞旧报纸里仔细翻了一通,没能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小心翼翼地按原样装好后,我把它们放到了寝室壁柜里,还邪门地加了把锁。
然而晚自习归来,趁呆逼们吆五喝六的当口,光盘又被偷偷取出,塞进了床头的小书架上。
我觉得自己已经表现出了一些甲亢的初步症状。
至于那个135开头的广东号,从网吧回学校的路上我又拨了一次,暂时无法接通,这是好是坏我也说不好。
当晚躺在床上时,我还琢磨着给它发条短信,结果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一宿都是光怪陆离的梦,各种人和事闹腾得死去活来,那个身着浅黄色古驰短裙的女人又出现了,是不是牛秀琴不知道,她被小分头按在华联五楼的电梯间,屁股红得吓人,我都怀疑是自己的瞳孔在滴血。
早起心里莫名堵得慌,老二却硬得发疼,或许是时候过一场性生活了,刻不容缓。
X大军确实被双规了,很快媒体通稿就放了出来,贪污受贿之外,自然是生活作风问题,该其貌不扬的胖子竟有仨情妇,甚至有小道消息说他在X大期间玷污了数名女助教和女学生,连老熟人的闺女都没放过。
这就他妈有些夸张了。
对此,呆逼们自然是十分震惊,接着是愤慨,再接着便是兴奋了——是的,无法想象在我们眼皮底下会展开黄色小说里才有的情节,乏味的校园生活也因此活泼、滋润了许多。
只是一向喜欢揭内幕的刑诉老师这次变得谨言慎行起来,直到临下课被问起时,他才嘘一声,说领导不让提,末了又撇撇嘴说X大军的事没那么简单。
至于怎么个不简单法,大概只有他和老天爷知道了,连网上的意淫也只是止步于X大军男女通吃、喜欢走旱道的性癖好。
而不知何时,天涯上有关陈家的老贴都被删了个精光,反倒多了一串实名举报海军中将副司令员王守X的帖子,其实类似的贴子之前在天涯杂谈和法治论坛就见到过,但发到一向冷清的平海论坛里着实扎眼了几分。
从内容和署名上看,该公开信来自于南京军区的一名蒋姓情妇,所述真假不知,总之婆婆妈妈、逻辑混乱,举报的事实也遮遮掩掩,只说生活腐化,怎么个腐化法没提,倒是乱搞男女关系说得头头是道,诸如王某有五六个情妇、她怎么给王生儿子又被他强制退伍、两年多来四处奔走告状无门什么的。
当然,人家也不是写给我,而是写给中央军委纪检委的。
就在最顶头的主题帖下,有几个跟帖,幸灾乐祸之余还提到了老重德和这位王姓副司令员的渊源,说老重德在文革中后期调到平阳市武装部之前一直都在三十八军,先是某人的警卫员,后去了该军后勤部,王守X就是经他手给提上去的,至九十年代中期王主掌总后基建营房部后,跟陈家的走动就更密切了。
发帖人感慨,陈重德死得真是太及时了。
之后的几个帖子也是他发的,看IP地址在美国加利福尼亚,至于这些内容几分真几分假就无从辨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