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平阳话问他是不是谁谁谁,他说是,又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犯啥事了,他想了想,说不知道。
平阳话让他再想想,他猛然抬起头,冲着镜头抖了抖奶了:“真的不知道撒!”
可能是湖南话,大金链子下的纹身鲜活得要飞起来,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天晓得。
跟着画面一黑,再接着是蒙太奇,一拥而上的警察,灰头土脸被扭送的人,一茬又一茬,每一茬都会在底部打出时间、地点、团伙名称,奶奶说抓人呢吧,这个好看。
画外音介绍,自六月下旬响应公安部号召展开打黑除恶专项斗争以来,短短一个多月时间,成效斐然,我省各地社会秩序得到极大净化,人民群众安居乐业,特别是省会城市平阳……
母亲揭完包子出来时,主抓经济的副省长小X正在打黑除恶通气大会上发表讲话,他从稿子里一次次地抬起头,用近乎高潮的腔调说:“深入开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是人民群众的迫切呼声,是我省平安建设的现实需要,是党中央的”规定动作“!我们一定要高举……”我觉得他有些声嘶力竭,喝口水或许会对嗓子好一点。
小X现在的头衔是打黑小组副组长,大脑门在闪光灯下亮得厉害。
“长得可真像XX。”我冲母亲笑了笑。如你所知,XX是尚存活着的我省伟人。
“那可不得像他爹呀。”
“我就不大像我爸,我像我爸吗?”
“瞎说啥,”母亲捣我一下,在奶奶若有若无的一声轻哼中,她又说,“鼻子、下巴跟你爸一模一样,眼和嘴像我,脸型嘛,我瞅瞅,像你小舅。”
我冲她吐了吐舌头,又操起了一个包子。
电视里画面一转,说起了扫黄,什么败坏公序良俗的毒瘤,屡禁不止,从发廊、洗脚房、宾馆酒店到迪厅、洗浴中心、娱乐会所,甚至一些品牌星级酒店也牵涉其中,向消费者提供色情服务。
这话题有些尴尬,至少不适合一家人吃饭时看,我捏起遥控器犹豫着要不要换个台,却又担心这么搞太过生硬。
正是此时,夜色下的“宏达大酒店”打眼前一闪而过,也不能说“一闪”,起码有个两三秒吧,没看错的话,应该是子午路上的那家,不远的都市频道广播塔隐约可见。
当然,只是画面,口头上并没有提及。
但既便如此,也足够令人惊讶。
“宏达?”我情不自禁地看了母亲一眼。
她端着杯子,没说话。
可能是真的死了心,蒋婶再也不到家里晃悠了。
有次从娘家捎了几根玉米棒过来,她也是放下东西没两句话就走,连口水都不喝。
她问我咋一假期都不在家,我说在平阳实习,她点点头,“哦”了一声。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甚至当这个发酵般越发肥胖的女人以蹒跚的脚步扭向门廊时,我斜靠着沙发扶手,屁股都没挪一下。
据奶奶说,大刚快出来了,搭关系捞人没少花钱,娃也不小了,半人高,老没爹可不是个事儿。
回平海没两天,牛秀琴电话就打了过来,我心里一痒,终究还是去了。
其实七月中旬这老姨就来过电话,我说人在平阳,是的,我以一种十分庆幸的口吻告诉她,我很忙,回不去。
我不知道现在跟她之间是什么关系,不知道是不是见个面吃个饭就冰释前嫌了,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见了她我真的把持不住。
昏天暗地地搞了两次,中间休息时我随口问了问那个女经理,她说那才是个浪蹄子呢,问我是不是有啥想法,看我挺老实,果然也不是个东西。
这话吓得我面红耳赤,没由来地无地自容了好一阵。
再搞上时,我小心翼翼地问起她和李俊奇的关系,结果牛秀琴死不承认,警告我别瞎说。
“使点劲。”
她像只树獭那样将我死死抱住。
我说那跟陈晨的事儿总是真的吧,她起初不予理睬,后来反问我是真的又咋了,“你不就在弄你妈呢”。
她坐我身上,可劲地扭臀摆胯,灰白色的剖腹线在腊肪的涌动中像深海里的一条蛇。
姥爷挨着养猪场西侧的小树林种了点西瓜,可怕的是竟还真的结了几个果子,比拳头大不了多少,但确实熟了,还挺甜。
小舅妈从青岛旅游回来,整天在家备课,不然就是到厨房打打下手,往鱼塘送送饭,她说她也想搞辅导班,可条件不允许啊。
这个记忆中娇憨可爱的女人眼角泛起皱纹,连头上都溜出了几根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