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勉强控制着自己,咬牙道:“那么,那晚行刺的凶手是——”
任中杰长叹一声,目光缓缓的回视到了凌夫人的身上。
自长剑被击断后,她就一直风姿翩然的立在原地,不管听到多么严厉的指控,她都只是神情淡漠的倾听着,嘴角挂着讽刺的浅浅笑容,一言不发。
“我要杀了你!”凌韶芸忽然悲声清叱,反手拔出一柄锋利的短剑。
只见寒光一闪,剑尖就似长了眼睛的毒蛇一样,堪堪扫到了凌夫人的咽喉上。
这一剑也许算不上是完美无缺的招数,可是其中蕴含的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必杀一击的决心,却足以令一流高手都为之心悸胆寒!
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一剑确实够狠、也够准!
但凌夫人偏偏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剑光亮起时,她的长袖已经如流云般挥出,平平的轻拂在剑身上。
霎时间,凌韶芸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身不由主的倒飞了出去。
任中杰右臂探出,掌心粘住了凌韶芸的背部,将她稳稳的放下地来,长叹道:“你杀不了她的……不单是你,恐怕在整个神风帮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杀的了她!”
凌韶芸紧紧的握住冰冷的剑柄,怒叱道:“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任中杰打断了她,淡淡道,“死在她掌下的人已多不胜数:蒋舵主、傅老前辈、白衣八剑婢……甚至,你的父亲凌振飞……”
“你说什么?”凌韶芸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失声道:“我爹爹……也是被这个贱人杀的?”
任中杰不答,缓缓的向凌夫人走去。
他的步子虽慢,但却沉着、坚定、稳如磐石,直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她那芬芳的香泽、甜美的呼吸都已清晰的飘进鼻端时,他才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并不想杀死自己的丈夫……”他凝视着她梦幻般的漆黑眸子,声音里仿佛也带着浓厚的伤感,“虽然,结婚以后的生活并不圆满,空闺寂寞的孤独常常使你午夜梦回、独自垂泪,可是,你却从来也没有过起背叛丈夫的念头,因为你的内心依然是深深的爱着他的。”
“你总是在忍耐,忍耐他的到处留情、风流好色……但是有一天,你无意中发现最亲爱的丈夫居然会和侍芸——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婢女——好上了,而且还准备让她分享‘赤焰遗宝’,这一下,长久积蓄的委屈和愤恨终于爆发了……”
“女人一旦被嫉妒嗜咬住了心灵,做出来的举动往往是疯狂的。你在恚怒中下定了决心,要毁灭掉整个神风帮,以报复丈夫的薄情寡义。于是,你勾结上了早已窥视在旁的极乐宫,并死心塌地的被宫主派来的高手所控制!”
“到了九月初一那天,远征归来的凌振飞帮主发来飞鸽传书,说他已经到了金陵城外二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收到这个消息后,急于夺宝的极乐宫马上向你下达了命令——立刻除掉凌振飞!”
“那天夜里,月亮是皎洁的,皎洁的让人感觉不到暗藏的杀机。你骑着快马,偷偷的赶到了小村边。仅带着四个随从的凌帮主做梦也想不到,死神正在向他逐步靠拢。经过痛苦的心理挣扎后,你颤抖着举起了屠刀……那一刻,村旁的河水和天上的月色,就这样一起被狂喷的鲜血染红……”
“自此,凌帮主就‘失踪’了,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的消息。与此同时,你开始接二连三的遭到杀手暗算。这些杀手,自然都是你自己请来的。嘿,这出‘苦肉计’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神风帮的几个当家大为紧张,他们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定谋杀的动机只有一个——夺取藏宝图!”
“再过了些时日,每个人都猜测到帮主已经惨遭不幸。这时候,帮主之位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可是,不管大家怎样明争暗斗,私底下都觉得你是个麻烦的烫手山芋。只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固然无法向帮众交代;你若是好端端的活着,也将对继位之人构成障碍。在这样的情形下,罗三当家就想到了我……”
任中杰说到这里,侧目扫视着罗镜文,面上浮起讥刺的笑容,淡淡道:“人人都知道,我任中杰是个好色如命的浪子,只要被我见到了凌夫人这样的绝色,那是说什么也不肯放过的,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把她弄上床去,说不定还会带着她一起私奔。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丑闻,那倒正中诸位的下怀了!三当家,你说是不是?”
罗镜文身子一震,下意识的瞥了凌夫人一眼,目中的神采忽然变的黯淡了。
他跄踉的退后,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不……不是的……”
任中杰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兄的这个策略本来是不错的,可惜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等我真的来到了神风帮,并意外的占有了凌夫人后,你出乎意料的感到痛苦,因为你蓦然间发觉,原来权位在你心中的分量,是远远比不上心仪已久的凌夫人的!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罗镜文木然坐着,脸上就似老僧入定般毫无表情,只有苍白的嘴唇在微微的翕动。
任中杰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深切的同情和了解。
他深深的知道,爱情是多么令人无奈、令人彷徨,当你费尽心计去追逐时,它飘渺的不可捉摸。
当你打定主意要放弃时,它却往往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
良久,任中杰叹息道:“三当家,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实在是错了,错的厉害……你这样做,不但伤害了你自己,也伤了一直深爱你的那个女孩的心……”
罗镜文惨然一笑,涩声道:“是么?”
任中杰恍若不闻,继续道:“那个女孩是如此痴情的爱着你,为了你她简直肯做任何事!她强忍心中的厌恶,在我和鲁当家等臭男人中虚予委蛇,甚至不惜冒上生命的危险,假扮成月下丽影来夺取藏宝图……”
罗镜文霍然抬头,面部的肌肉已扭曲,颤声道:“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任中杰微笑道:“我的意思你很清楚。就在一个时辰前,在听雨楼里手持‘惊魂夺魄针’,杀死卫天鹰的蒙面女子不是月下丽影,而是另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
他不让罗镜文说话,沉声道:“如果刚才她成功的劫走了藏宝图,现在想必已经永远的‘消失’了!接着,藏宝图的下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推到她的身上,成为一个不解之迷。而你却可以财色兼收,既得到了数额巨大的财富,又拥有了江南第一美人……”
罗镜文满头冷汗潺潺而落,咆哮道:“胡说八道……你这是在污蔑……”
“我没有污蔑!”任中杰的眼睛里带着针尖般的讥诮之意,冷峻的道,“你自从爱上凌夫人后,就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并协助她实施了连串的凶杀……我已查过贵帮的当值记录,每一次月下丽影犯下血案的夜晚,都是由你在听雨楼保卫的,所以凌夫人才能如此顺利的出来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