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占地都快八十亩了,袁家人丁不少,邺侯好美色,纳了一堆妾婢,不过,他们多住在南院,北院的屋子几乎荒置着。
这路上,时不时会有丫鬟奴仆捧着各色各样的玩意来来往往。在经过某片池塘时,季蘅注意到附近的竹丛里,有两只丹顶鹤,她一时看得入迷,忽道出声:“有鹤。”
“松鹤延年,这是我送给阿母的寿礼,”袁熙欣愉地侧身搭腔,“娘子也喜欢鹤?”
季蘅想了想,然后点头:“喜欢鹤的姿态,就像君子的风骨。”
一旁的薛婉听笑了,微微扬起下巴:“喜欢啊,既然喜欢就多看看,二公子,这园子真好,您肯定没那么小气藏着掖着独享吧?”
袁熙忙道:“只要薛嫂与甄娘子肯赏光,随时可以过来。”
季蘅礼貌道了句谢,心里却想着,我往后赖在这里的时间好像比你们袁家人都多……也突然有种鸠占鹊巢的惭愧。
等终于走到寿堂,迎面过来一位宝蓝锦衣的美妇。
“请了多回都未成的名姝,今日终于有幸见着面了!”
说话者正是文悫君,她朝薛婉熟络地点点头,而后望向一旁的季蘅,并快速打量了番。
“你就是甄家的五娘子吧?我乃袁显思之妻文氏。今日得见仙子入凡尘,果然名不虚传。”
“小女甄氏拜见文夫人。”
“莫要拘礼,就跟自家姊妹一般。”文悫君忙牵起季蘅的手臂,左看也欢喜,右看也满意,不由叹服叫绝,“从前只听二郎、善印丫头他们提起过,说是个了不得的美人,我自恃见多识广,还不以为然,如今看来,当真绝代风华,远近无人能敌。”
第一回见面就这样夸张吹捧,季蘅难免臊眉耷眼,挤出句:“夫人谬赞。”
所幸客套招呼完,文悫君去忙别的事了。薛婉在檐下交代了季蘅几句,然后拉着她进门。
这一不小心,红蜻蜓从她的袖口掉落,被后面的袁熙瞧见,偷偷拾了去。
“是毋极甄家的来拜寿了。”
闻此,略显疲累的刘氏还没来及润口茶,立刻抬头看去。
“邺侯夫人金安,今逢寿诞,甄氏女眷敬祝您日月昌明,鹤松长春。”
席前站着两名女子,很轻易辨出,前头那个丰满端庄、作妇人打扮的,正是东曹属甄尧之妻薛氏;
而后站半步的粉衣丽人,想必就是儿子日思夜想的姑娘。
“好,快免礼。”
季蘅经立,缓缓抬平目光。
刘氏一时看得呆愣,心叹道:
原只听闻甄家有女,生得美貌,又具文才,堪当闺中博士,却没想到出落得竟是如此标致,受熙儿青睐倒也情有可原了;自然,当他们袁家的媳妇单靠一张脸委实不够,也不知私下里秉性如何,孝不孝顺,好不好拿捏……
想着想着,忽陷入一种莫名糟乱的情绪中,还是被瞿妙兰提醒,她才恍然回过神,客气地说了些场面话,后又不经意地扫了眼左手边,下站的宿夫人,暗自骂道——这狐媚子又装出副病怏怏的柔弱模样了,君侯不在,掩面咳嗽是想演给谁看?还有旁边的,采商、识羽那几个婢妾,更是庸脂俗粉,上不得台的倡伶卖笑相!
痛快嘀咕了几句难听的话,刘氏总算把自己哄高兴了,心满意足地继续扮演起所谓尊贵、端庄的当家主母。
季蘅倒没注意这些,也发现不了那皮囊下的拙劣心思,叩拜完,她轻松地舒了口气,终于能去隔壁的宴席上落座了,而不远处的善印早到多时了,正挤眉弄眼地对好友偷笑。
今日的宴过得再心怀鬼胎,说了什么话,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全然不在乎,只顾盯着远处那道稣黄油亮的烤全羊,孜然与焦肉香味早已盖过手边枣泥馅的山药小方糕,心想,若再配上一卮冰镇的葡萄果酒,简直美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