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薛婉轻蹙眉头,但或许因为这样年轻活泼的场景太过美好,她也并非真的生气,语气甚至透着些许宠溺,温柔道,“又没人催你。”
秋天,还未凋落的树叶在微风中摇曳,悉悉沙沙。
等到两人上了同辆马车,薛婉才开始叮嘱些礼节的事,无非是见到其他的贵妇,该怎样做,说什么话,从头到尾,莫敢懈怠。
季蘅假装听得很认真,时而点头,再点头,其实眼睛偷瞄着手里的红蜻蜓默默出神,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袁府今日很热闹,几乎满邺城的贵眷都挤在这里给邺侯夫人祝寿了。
刘氏难得换了身鲜艳的福衣,端坐在符葆堂主位,笑得像尊慈祥的泥像,朝前来说吉祥话的人频频点头。而身边伺候的瞿妙兰时而贴耳告知,此客是谁家的,送了什么,又值多少金。
“原想着外边战事纷扰,我的寿宴能简省则简省,不过寻常一个生辰,也非逢九整岁,可孩子们有孝心,硬是要大办啊,劝不住。”
寿堂布置得颇气派,文悫君确实费了不少心思,现下也没闲着,站在廊庑吆喝张罗。
“这儿再摆两盏金桔、这儿挂的红灯笼呢。诶诶诶,仓庚,你过来!那位俩享清福的公子又跑到哪里偷闲去了?”
“回夫人的话,二公子一直在府前迎客,三公子刚才说口渴,顺道去后厨看菜了。”
“什么口渴,我看就属他嘴馋,皮得很!”文悫君笑道,“正好,事多着呢,你也别在这瞎晃悠,快去库房取对寿烛,就摆在那方桌上,要最长最高的。”
她吩咐完,又利索一回身,可巧劈面撞见温家那个小娘子,脸色不由耷拉了下来。
“文嫂嫂。”
未料这开口是跟自己说话了,她便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温家妹妹,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女君又有吩咐了?”
令磐点头,却又连忙摇头,显得有些胆怯:“是姨母让我唤熙表兄去寿堂,可找了半天也没瞧见。”
“他啊,方才还在眼前忙着,也不知现下跑哪潇洒去了!”文悫君没说实话,“我这边暂时走不开,要不你自己先四处寻寻?”
“不敢叨扰表嫂,磐儿去后院看看罢。”
自打嫁进袁府,文悫君一直受着刘氏明里暗里的刁难,却没胆直接违逆这老人家,只先挑软柿子捏,把气撒回她外甥女身上。
其实也不止文悫君,全府上下都是欺软怕硬的,很少有人以真心善待温令磐这落魄的远房亲戚,寄人篱下,委实可怜。
“阿甄!”
刚随三嫂踏进袁府,季蘅就在四处顾盼,想找见她的好友善印,可惜今天太背时,迎面竟碰上了袁熙。
少郎穿着亦是隆重喜庆,笑逐颜开地走近揖礼:“薛嫂嫂,阿甄妹妹。”
“哎哟,我哪里就受得起少将军唤一声嫂子了。”薛婉拿帕子遮了遮嘴角,忍住没笑出眼纹。
“自然当得,我与甄尧是多年挚友,何况……”袁熙的目光又移落在季蘅身上,这女子的美,越发叫他难以自抑,心荡神驰,竟生生痴忘了把话说完。
薛婉玩味一笑,已是领悟,忙撇头,用余光示意身侧的小妹回礼。
而季蘅正默默祈祷他们别聊太久,见所有人都盼着她开口,更觉尴尬了,于是把红蜻蜓藏进了袖子里,低眉肃揖,还嗡了句除她自己再没人能听清的“袁二公子”。
“这丫头被惯坏了,只敢窝里横,一出来碰上大世面倒畏缩起来,少将军您幸勿见怪,往后大家多聚聚,相处熟悉了就好。”
“不打紧,甄娘子年纪小,认生正常。”袁熙笑吟吟地引路,“宴席摆在初鸿阁,请。”
“有劳了。”
季蘅没别扭多久,很快被袁府的气派所吸引,碧瓦朱甍,层楼叠榭,无处不透着富丽,甄家再富足,也抵不过大权在握的袁氏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