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影闪处,任福抢了过来,他连忙扶住钟国栋,慌急的道:“大先生,你受伤了。”
钟国栋咬咬牙,忍着道:“还好。”
回头瞧了瞧仰躺在丈许之外,脑门迸裂,血浆四溢的鲍魁一眼,任福恨恨的说道:“总算够本了,大先生,姓鲍的已被你干掉了。”
钟国栋强颜笑道:“这厮亦相当狠辣。”
任福面带羞惭之色,低声道:“这都是我任福无能,这才累及大先生你为了来援我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请宽恕我的粗失。”
摇摇头,钟国栋吃力的说道:“我们亲如兄弟手足,不须客气,这是我应尽的本份。”
这时,任福回头叱叫道:“赶快来个人替大先生上药治呀,你们这楞头青。”
一声回应,两名大汉提着药囊奔了上来,立即替钟国栋抹药包扎。
钟国栋忍着伤处被擦痛时的抽痛,咬牙道:“简单一点就行,等这里事完了再说。”
任福满脸的铜钱大麻子全在泛着红光,他叱道:“放轻手脚,仔细些,他娘的两个粗胚。”
两名为钟国栋上药并包扎的仁兄,可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口里一迭声答应,额头上全见了冷汗。
任福目光四顾,苦笑道:“这一战下来,我们可是损伤惨重了。”
钟国栋身子痉挛了一下,说道:“是的,这就应了兵家之言,伤人一万,自损八千。”
在两位上药包扎中,钟国栋游目四处,只见无数天马堂的弟兄在匆匆忙忙的来往着,有的在清点伤亡,有的在救治同伴,还有的在搜集弃置的刀枪弓矢,几名鲸手、鲨手亦都在忙着指挥调度,叱叫个不停。
他点了点头,道:“任福,这里便烦你费心了,我倒堂口看看元苍现在怎么样。”任福忙笑道:“应该的,大先生。”在岑春年的陪同下,钟国栋上了一艘尖头梭艇,两侧各有三名浆手,他便坐在中间,一声令下梭艇便离岸荡出,飞天一般的驰向对面江岸。
回顾江边,钟国栋感慨地呢喃着:“又是一次生死斗,这就是江湖,刀口子和着血的江湖。”
江水是绿色的,晚上看去深沉得很,浪花在艇首翻涌,激起两条白线又迅速消失。
人,这一辈子又何尝不似这浪花,刚刚呈现一抹彩霞,却又突然无踪了,
怒汉坡确是个安营之寨的理想所在,坡形峻伟,地势雄奇,不独有崎岖的险要,亦透着山水的清灵,鸭鸣江环绕如带,天马堂的垛子窑便落在坡的岗顶上,四周林木围绕,一片幽碧翠绿。
成块的四方形巨石筑成一道围墙,墙里是左右各六排原木建造的长条形房舍,两边房屋的中间尽头有一幢石砌的二层楼宇,前面的大门由铁铸成,里面地上全铺设着一色一式的青砖,看上去不但气势浑壮,更且井然有序,干净爽落。
如果再挂上一面军旗,缀以虎旌,这里不像江湖朋友安窑立寨之地,倒更似兵营了。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之后的第七天,天马堂大摆庆功宴,在天马堂的堂口大厅上,两桌丰盛的酒筵摆开,恰好围坐了着两桌人。
上首一桌是钟国栋夫妇、屈元苍傍着钟国栋,挨次是大铁链任福、雪里红紫谷、死不回屠锋、虎鱼曹南,另外多了一名,那是在外面办事才回来,也是天马堂惟一的龙手人鬼判薛雷。
下首一席是钟家小一辈由狂棍岑春年、白斑鲨谢磊、刃环焦川、黑猿卓宣相陪。
酒过三巡,薛雷笑嘻嘻的敬了钟国栋夫妇一杯酒,说道:“大先生,此次敝堂全靠大先生之力才能保全住,薛雷奉命在外,未能与兄弟们共赴生死实为汗颜,大先生将夫人及小哥们他们留在这里,准备只身东去。但是,外头有消息传来,我不得不向您报个信。”
钟国栋干了面前的酒,缓缓坐下道:“不急,老薛,你先坐下。”
薛雷一屁股坐下道:“金蜈门在四处放风,拿言语硬说要约你到黑风岩相会,彻底解决双方的仇怨。如果你不在期限之内抵达,他们就要向一个叫什么惠瑶的丫头片子开刀。”
钟国栋平静地说道:“惠瑶是我老二的女儿,也是我的侄女。”
薛雷打了个哈哈:“我是口不择言惯了,大先生可得包涵着。不错,瑶姑娘,呃,惠瑶姑娘。”
钟国栋道:“你可知道他们订的期限是什么时候。”
薛雷道:“到这个月的月底,眼下算算,还有九天的余数,金蜈门声言,在期限之内,黑风岩附近日夜都会有人候驾。”
钟国栋道:“从这里去黑风岩有多少路程。”
屈元苍瞪着眼道:“路倒不远,二百来里地。怎么着,老哥哥,莫不成你还真个打谱应约。”
沉吟了片刻,钟国栋道:“不去又怎么办,惠瑶是老二的骨肉,如今老二全家毫无信息,生死不明,我这做大伯的再不尽点心力,如何对得起父母在天之灵。”
连连摇头,屈元苍大大的不以为然道:“人在他们手里已成事实,你去与不去,那些兔崽子都不会轻饶惠瑶。娘的皮,你要真到了黑风岩,只是加了个缀头,给金蜈门白捡便宜而已。老哥哥,你平日智计如海,怎会看不透这一层。”
钟国栋苦笑道:“我当然清楚他们的打算,问题是明知是已挖好的陷阱,也不能不跳,否则,那寡情绝义的罪名就被他们扣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