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内外的声音消失不到五秒,梁沂洲放大监控画面,注意到言欢有来回摆头的动作,调高音量后,他的耳膜断断续续扑进来介于嘤咛和呻吟之间的动静,显然梦魇正在纠缠她的大脑。
言欢醒来后,意识还处于半昏蒙状态,肉眼看到的一切似真似假,莫名给她一种在梦里死过一回的错觉。
她的后脑勺抵靠着什么,触感有点像硬邦邦的皮肉,几秒后,她才意识到这是梁沂洲的胸膛。
“三哥不睡觉抱着我做什么?”她挤出一个笑容问道。
“你发烧了,还乱掀被子,要是不抱着你,你只不准睡到床底去了。”
言欢下意识摸了摸前额,还贴着退烧贴,梁沂洲抓住她的手,覆到她耳边轻声问:“做了什么噩梦?”
“没什么,现在几点了啊?”
这个话题过渡得非常生硬,一根筋的人都能察觉出,更何况是梁沂洲。
“九点多了。”
她哦了声,没再看他,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你不告诉我,我还怎么当朵解语花?”
言欢沉默了会,换了个姿势,正脸朝向梁沂洲。
她拿湿漉漉的一双眼看人,换做谁都受不了,梁沂洲抬手抹去她眼角沁出的泪,“是不是梦见老爷子了?”
言欢摇头又点头,“除了他,还有爸妈和哥哥……梦里不只有坏的场景,也有温馨幸福的,还是真正发生过的,只是都离我好遥远。”
她脑袋一低,声音跟着下压,“他抢救那会我其实没有一点难过,他死了,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报复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方法,而我却偏偏选择了最糟糕的一条?”
言欢我行我素惯了,哪怕做错了事,也几乎没反省自己,这是她继言叙钦后第二次升起懊悔的情绪。
亲情刀这东西果然名不虚传,一刀下去,再冷漠无情、再爱逞强的人,都会被划个遍体鳞伤。
梁沂洲轻声说:“这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多得是对错不明的事,因为立场不同,总会有恶人存在,所以,你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在表达自己的合理诉求,至于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是各方面因素综合下的结果。”
言欢消化完这段话,讷讷地点了点头。
不爱精神内耗的人,情绪总是来得快,退得也快,不一会,她就调整好了,“今晚的眼泪是为爷爷留的,今天过后,我就再也没有爷爷了,言庭越也只是害死我爸妈的罪魁祸首,也就是说——”
她抬起巴掌大小的脸,“三哥,曾经最爱我的人都不在了。”
“那就往前看。”
“嗯?”
“我们小鱼还有很漫长的未来。”
“我能长命百岁?”
她的眼睛还是湿,但看着亮了不少,梁沂洲不受控制地吻了上去,“能。”
“那梁先生得戒烟戒酒了,争取和我一样,长命百岁。”
她眼尾弯起来,“三哥,你要永远爱我。”
这种时候,说再多情话都是词不达意,梁沂洲只能借用一个轻柔的吻表明心迹。
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缱绻暧昧,若非言欢还病着,不然不好收场。
梁沂洲掀开被子,准备去给她拿杯温水,言欢打眼到他膝盖处的伤口,着急忙慌地拽住他,“三哥这儿是怎么了?”
“回卧室前,不小心撞到书桌边角。”
言欢忖出梁沂洲如此毛躁粗心的缘由,立刻转悲为喜,扑哧笑出声:“三哥就这么着急见我?是被我的声音勾走了魂吗?”
梁沂洲知道她想听什么,坦荡地承认了,“是啊。”
她揪住他衣服,“你再多说点。”
小姑娘还是难伺候。
好在他愿意伺候她,最近说情话的功力也越来越深厚,几乎能做到张嘴就来,“其实也不算被你勾走了魂,而是我这魂就一直在你这儿,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言欢笑得更开心了,“敢情梁三是孙猴子转世。”
“我要是孙猴子,你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