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我才第一次有了和我爸、我弟弟同桌吃饭的资格。”
饶是她这么说,对面的大小姐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你说的这些我没法共情”的坦荡,末了冷冷清清反问一句:“说完了?”
明月噎了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撩开裙摆,“疤痕这种东西,你可以当作耻辱,也可以视为勋章,就看你能不能转换思想。”
言欢的疤在大腿内侧,细长的一条,看着不深,激光应该能抹除。
明月问:“你为什么不除?”
“这疤是我小时候我跟我堂妹争一个玩偶落下的。”
“你抢赢了?”
“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不存在赢这一说法,非要说起来,是她赢了,娃娃最后到了她手上,不过当天晚上我就去她房间抢回来,当着她的面把娃娃剪了个粉碎。”
“……厉害。”
“你说得也没错,激光确实能除,但这也算我的勋章,为什么要除?”言欢抚摸自己腿上的伤疤,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幸好没除,他特别喜欢亲我这地方。”
明月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露出荒唐的反应,“你确定他亲的是这道疤,而不是别的部位?”
说起荤话来还没完没了了,言欢冷眼瞧她,“你要不再去洗次澡,顺便把脑子也洗一遍?”
明月见好就收闭上嘴,这一遭过后,再次开口时话题拐了个大弯,“你在圣马丁学习快乐吗?”
压力与兴奋并重的时光,达不到纯粹的快乐,但言欢还是弯了唇角,“大二认识了几个爱疯爱闹的人,也算快乐,跟着他们也学到不少东西。”
“真好。”
明月露出艳羡的神色,稍顿后说:“我小时候穿的都是邻居穿过的衣服,也可能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走上这条路——借艺人的身份,为自己服装设计铺路,焚芝是为女性打造的品牌,我希望有一天能被所有人看到。”
言欢看她两秒,起身。
明月叫住她,“干什么去?”
“睡觉。”
快走到客卧门口,言欢止步回头,“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我十岁的时候,并不是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明月一愣。
她淡淡续上:“那一年,我和我哥以苦主的身份主持了他们的葬礼,到今天为止,过去最疼爱的我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明月,把人生当成一场不断失去又可以不断得到的冒险游戏,你会活得畅快很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要真过不去,那就亲手去斩断绊住你的那些荆棘。”-
梁沂洲盯住“我可以”三个字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回,心烦意乱地将手机反扣到床头柜上。
过去他习惯一个人生活,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反被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人弄到精神恍惚。
对于安眠药的耐药性越来越强,两粒都快不顶事了,以为让呼吸沾染上她的气味会起到一定程度的调节作用。
奈何床单一天一换,她烙在枕头上的专属味道已经消失殆尽,连微弱的香水尾调都捕捉不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不打算去罗马,只想在平和的夜色里睡个安稳觉,上天却和他作对,堵住了所有能让他得偿所愿的通道。
他干脆放弃今晚的睡眠,拿着打火机和一盒烟去了顶层露台,一开始他没抽,只是点上含在嘴里,烟膜黏在上嘴唇的触感实在不好,他吐出,碾碎在掌心,重新敲出一根来抽。
无风无月,烟雾聚拢得很快,许久不散,迷蒙的雾色里,浮现出一双同等迷离的眼。
也正是这样一双眼,稍有不慎,就能被带进她编造好的故事里。
梁沂洲沉沉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眼前的虚假景象,赵泽邀功请赏般的一条消息在这时进来:【昨晚那场时装秀我可是好好替你宣传了一波的。】
梁沂洲没看明白:【替我?】
赵泽:【那个叫明月的,不是和言欢有点关系?替她宣传不就是替言欢宣传?你和言欢又是夫妻,替言欢宣传可不就是替你吗?】
套娃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梁沂洲神色平淡,回复的内容却难掩嘲弄:【你别搞错了,这人和言欢、我都没什么关系,你想邀功就去找当事人。】
赵泽:【你在生气?生谁的气?我应该没招惹你吧?】
这几个问题梁沂洲一个没回,退出聊天界面,顺手将对话框从记录里抹除。
赵泽狗皮膏药一般,又打来电话,梁沂洲没打算再听他废话,手却稀里糊涂摁下接听键:“难得你这个点还没睡,出来一起吧?”
“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