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系上安全带,方向盘一打,去的是周泊予的家。
周泊予上段恋情结束在半年前,分手时,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也不算和平分手,相反最后闹得不太好看,周家一直瞧不上女方家庭,虽未明确表示反对,隐性歧视却也层出不穷,周泊予女朋友是个心气高的,时间一久,矛盾逐渐积压到她的承受能力之外,她先甩了任由家族摆布的男朋友一巴掌,然后提出分手,连夜打包行李回自己家。
周泊予住的大平层,她这一走,房子又变得空空荡荡,一点烟火气的装饰品都没有,冷白灰的装修底色,看着像灵堂。
梁沂洲现在最想待的就是这样的灵堂,他画地为牢这么多年,就在半小时前,被判了死缓,怎么说也得提前适应一下死后的状态。
到那儿的第一件事,他问周泊予要来一包烟,刚去露台点上,周泊予推开玻璃门,指间也夹着烟,调侃道:“大半夜的来我这儿有何贵干?要说单纯为了薅包烟,我可没法信。”
吞云吐雾了会,梁沂洲才开口:“言欢的事,你了解多少?”
周泊予琢磨他的意思,“你想问的是她对你的情?”
梁沂洲眼皮微颤,“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不算早,上次聚会的时候,也就是阿泽自作主张把秦隐也喊来的那次,不过目前应该只有我看出来了,如果你想要我保密,我保证守口如瓶。”
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你突然提这事,是言欢跟你坦白了?”
“算是。”
“然后?”
“然后聊了一会儿。”
周泊予可不信以言大小姐的本性,谈起这个话题时是平和的“聊”,歇斯底里的“闹”才更有可能。
一根烟燃尽,梁沂洲又点上一根,周泊予诧异,“你不是不爱抽烟?今晚的瘾怎么这么大?”
真和言欢吵架了?
梁沂洲淡淡说:“不抽没事做。”
“那就回你的家睡你的觉去。”
“回不去。”
周泊予不明所以。
“我还没完全想明白,不适合回去。”
“还能有你想不明白的?”
梁沂洲匪夷所思地看他,“是不是在你们眼里,我不是人?”
周泊予乐呵一笑,“有时候你看着确实不像个人。”
梁沂洲正要说什么,烟被夺下,“得了,别抽了,进屋去,我的话疗可比尼古丁好使多了。”
“怎么收费?”
“提钱太伤感情了,当我义务劳动、为梁先生服务一回。”
周泊予平时吊儿郎当,一干起本职工作只剩下一本正经,为了舒缓梁沂洲紧绷的神经,他不单挪出新购入的按摩椅,还点上安神香薰。
“想不想再来点酒?”
“你这儿有什么?”
“红的、白的都有。”
“只有红、白?”
周泊予睁眼说瞎话,“不然?”
“我怎么记得你这儿还有瓶Allsopp?”
“……”周泊予服了,“我看你今晚真就是来薅我的。”
周泊予边倒酒边继续叨叨,“就这一瓶,一般人我还不给他喝,不过看在你是我兄弟的份上,今晚又苦兮兮的,实在可怜。”
梁沂洲漫不经心地投过去一瞥,轻而淡,但刻在骨子里的审视感加重这样的份量。
周泊予见好就收,闭上喋喋不休的嘴,同他碰杯。
梁沂洲只喝了一杯,没多久,躺在按摩椅上睡了过去,睡眠不深,走马灯似的梦境接连从大脑里闪现,梦到最多的还是那对兄妹。